“……够了,别崖。”谢衍最听不得他这般口吻,仿佛剖开自己的心给他看,他心痛如绞,喉间淬满了血味,于是更用力地抱紧了他,让这看似骄横的魔君窝在自己的怀中,好像在抱着一个孩子。
他是天底下最恣睢如火的万魔之魔,也是九重天上执掌一道的孤冷帝君,火与冰,无比矛盾,却又贴切地融合在他的身上,要他令出天下从,无人不跪服。
可谁又知道他最初的模样?
谢衍护了他太久,最初的一千年师徒相伴,他以师尊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把少年人护在他的羽翼之下。那时的圣人,甚至不觉得自己会有做不到的事情。直到他叛门入魔,圣人才从大梦中惊醒,只觉空空。
后来的一千年,谢衍看着殷无极提剑屠龙,登临帝位,无数次遇到迷茫与困顿,挣扎与悲痛。他不能插手北渊的事物,只得在每次帝尊受不了来找他时,与他打些机锋,说些古时圣人言,无用,却是排解寂寞。后来,这明里暗里的护,变成了九幽下的囚,殷无极的性子被他磨的极疯狂,今日受的这些气,合该是曾经的业果。
“你一意孤行,是因为解不开这仙魔宿怨,更是觉得自己身后,魔道会再起风雨,所以,你要尽自己所能,至少要除去几个对北渊洲魔道敌意最强的大能,要他们三百年,不,五百年都不能进犯北渊,然后,你将北渊洲托付给你的臣,再托付给我,你知道,我的心中无有仙魔之别,定会一视同仁……”
“师尊知我。”殷无极笑着偏头,捉住他的纤长手指,用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骨节。
“你自顾自地要殉道,无论我怎么说,你也不听。”
谢衍拿他没办法,可人寿终比不上仙寿,他为他换灵骨,渡修为,甚至用浑身精血续着他的命,甚至到最后,都为他粉身碎骨了一次,也没有寻出除了合道以外的办法。
“殉道?”殷无极缓缓站起身,向着天外的飞雪与满湖的冰白,拂衣振袖,慨然笑道:“并非魔道,亦非天道。我要殉的不是‘道’,是这隆隆向前的历史车辙,是北渊的千千万子民,是天下的生灵。”
“曾经我也一时驾驭过这辆车,剑指天下,碾过无数人。而如今,变革的轰鸣声已经来临,也该轮到我被碾压而过了,帝王对于如今的北渊洲,不是进步,而是阻碍。”
“可我,已经君临魔道太久太久,久到北渊的生死存亡均系于我一身;久到只要我存在,就会断送许多人向上的路;久到若是我不死,那即将出现的变革,便会死在襁褓里,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
殷无极转过身,平日极尽魔魅的俊美面容上,却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