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尊……”殷无极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忽地抓住他的袖摆,却醒不过来,只得在梦中不断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唯有在梦中,他才肯承认师徒关系。
乍然一听,谢衍心中如沸石入水,动了动唇,却是无话可说,一种悲郁与痛苦煎熬着他的肺腑,忍不住用手指梳理他的长发,撩了撩他滑软的发丝。
他拂袖,为他遮住随着凉风飘散的雨水。
圣人接近完满的心境早就有了裂痕,谢衍越是避而不谈,那裂隙就越来越大,让他无论睁眼闭眼,都是殷无极单手覆着沾满鲜血的面容,绝望而无声地凝望他的模样。
七情六欲侵入肺腑,谢衍终于端不住那副清冷的仙神架子,一步一步地走下登天的台阶,只为把那跪倒在阶下,陷在沼泽的少年拉出来。
他曾说过,无论殷别崖成了什么样,哪怕是死了,烂了,成了灰,他都会去救他。
他在红尘卷的历练中尝过失去的滋味,现在,他还能动,还能笑,能够在痛楚到极致时枕在他的膝上,哪怕有时候脾气大了些,态度气人了些,谢衍总是庆幸的。
他活着,现在总归还算不迟。
荒谬的命运给殷无极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前半生的目标毁于一旦,重要的人明面上与他划清界限,连他活着的意义都被剥夺,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倘若谢衍现在离开,殷无极也许并不会挽留,或是只会目送,然后如红尘幻境中那样,日复一日地陷在泥淖之中,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中等待终结的来临。
若是他真的成为了一则讣告,一块无名墓碑……
谢衍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谢衍伸手抚摸过他白皙的侧脸,却想起上面蔓延绯色魔纹的样子,心中莫名漏了一拍,除却雨声,他只听到自己一团乱的心跳。
“真是难办……”谢衍感觉掌心之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他像是要醒了,于是低声道,“别崖,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先生可是后悔了?”殷无极似乎是苏醒了,他先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在看见谢衍时无端松了口气,又躺在他膝上,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细细的雨丝飘在他的脸颊上,他伸手拭去,挑起唇角,“也对,我这种狼子野心的家伙,已经有人不止一次劝你‘清理门户’了,你执意渡我,才叫一意孤行。”
“那便一意孤行吧。”谢衍缓慢而坚决地道,“我想做的事,还从未有过不成的。”
“哈哈哈哈,谢先生啊,您可真是……”殷无极伸手支着木质的地板,坐了起来,然后倾身,假作轻浮气人的模样,低头装作要吻他。
他这些日子冒犯惯了,就没当真,以为谢衍会躲开,或是再把他按在地上教训一顿。却不料,他一低头,却正好贴上了谢衍的唇角,一片温软。
谢衍躲也没躲,由着他吻,只是垂下眼睫,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