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看着钟离界的身体化为风中的砂砾,在他手中流逝,哪怕亲手杀死的是仇人,他的神情却淡漠如同深渊静海,不见半分涟漪,可见喜悲已经压抑到极致。
杀戮早已不能给他快感,而是他双肩沉沉的业力,而他尸山血海里滚过,早已习惯。
“不愧是天生大魔,以杀证道啊。”北厄亲眼看到这一切,唇边嗜血的笑容越发扩大,“政王殿下,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以幽河为界,我居北,你居南,分而治之,如何?”
“楚汉河界?”殷无极抬起头,略略勾起唇角,“很可惜,本王拒绝!”
河上满帆,河畔列兵对阵,大江东去,皆是雄兵。
“政王殿下果真是枭雄人物。北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本王便在冰原之上,等着殿下雄兵压境了!”
殷无极无船渡河,纵然自己能够追上船只,却不可能孤身入敌阵,只能看着那数十艘黑船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回到风浪交加的幽河对岸。
北渊洲,幽河以北,是南方魔修甚少踏足,甚至九死一生的蛮荒之地。
今日于幽河边斩钟离界,收服幽河以南,让西征彻底落下帷幕,已经是大获全胜。至于与北厄的一战,还要留到他彻底整顿南方之后。
一切尘埃落定。
当北厄的船彻底消失时,殷无极双手握着剑柄,长剑刺入幽河边的大地,久久地伫立于此。
长风越过他染血的战袍,掠过玄甲铁骑的身侧,马蹄声踏碎了天地的寂静,他们听着亘古流淌的河水声咆哮,好似听到了数千年的征伐血战。
银发白袍的刺客双刃染血,他站在历史的影子里,抬起头,看向殷无极遥遥的背影。
为天下执笔的史官本能,催促着陆机落笔,记录着这一切。但是他的狼毫笔已落于春秋判之上,却手腕颤抖,久久不能平静。
“今天,我们打到了幽河边……”陆机道:“千年以来,这是幽河以南,第一次完全统一。”
“第一次、第一次啊!”史官似乎克制不住骨子里的颤抖,他手中的空白的纸张翻飞,在风中飞舞着,河岸边回荡着他近乎激越的声音,“二十三年,政王殿下自魔洲最南端起兵,打到了幽河边,南域、东部、西疆……完全纳入一位王者的版图之中,这是多么疯狂的战绩,多么可怕的成就!”
所有人于梦中惊醒,好似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正立于历史激流的最中央。
“此地,该立一座界碑。”殷无极的背影巍巍然如山岳,是天下最孤绝。他独自面对着幽河畔的风,迎面而来的是近乎浩荡磅礴的气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