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自此处仍无半分反应,只怕岑知简心中厌恶至极。
那个夜晚如同鸿沟,迈不过,跨不去。是他逾了矩。
梅道然恍惚起身,呆呆站了一会,想伸手拉他,又缩回,哑声说:“是我该死。”
他逃也似冲出门去。
岑知简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四肢颓然垂着,身体渐渐从竹椅里滑下去。
他本以为卓凤雄的辱身不会摧毁他,反正他无心风月,也寿数有限。
直到梅道然回来。
梅道然那么痛苦又负罪地站在他面前,不敢施放半点情意地站在他面前。梅道然敞开身体让他去恨,他恨到尽头竟去爱这个人。
那一刀只会摧毁爱欲之人。
岑知简从来没觉得自己残疾,直至此刻。
此刻他切实感受到,他的自尊破碎了一块地方。不是他不肯正视情卝欲,他的身体能够重获情卝欲的那部分已经坏掉。
哪怕他的心,很想很想。
许久,岑知简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想整理散乱的鬓发,双手一滞,直接拔掉玉冠抛在地上。
***
自从萧恒回来,似乎天下太平了一段时辰。一日天光未明,秦灼尚在枕畔安睡,萧恒缓缓从他脑袋下抽走手臂,还是将人带醒了。
秦灼眼睁不开,含糊道:“哪去?”
“军营有事,我赶去一趟。”他替秦灼掖好被子,轻声说,“我去瞧瞧,没有大事就回来,一块吃早饭。”
秦灼唔一声:“你昨天那样就好,不用非等我醒了。”
萧恒难得有些耳热,不答话,低头亲了亲他。
秦灼前几日去看虎贲军防,有两日没回来,深夜赶回时萧恒已经动身去巡营了,便自己上床合衣睡了。第二天早晨——也就是现在的昨日,他半梦半醒,就感觉一只手按住小腹把自己钳在怀里,另一只手揭开他衣袍,把亵卝裤给他褪到膝盖。
秦灼迷迷糊糊,还以为发什么春卝梦,直到被萧恒活活弄醒。
清醒过来时,他听见自己还叫唤着,身体也在相迎,全不知道此前出都了什么丑态,正要急,却又想到萧恒难得这样不忍,心中又酸,拨开脸上头发,喘着气转头瞧萧恒。
萧恒一身外衣未褪,只按住他大腿,目色深沉地看着他,动作却一息未停。
对视片刻,秦灼浑身哆嗦着,重新扭脸过去伏在枕上,主。动迎着他,张嘴咬死了枕巾。
想起昨天一大早就白日宣淫的情形,秦灼到底也脸热,搂着枕头要睡。萧恒再吻一吻他,将床帐放下,放轻脚步出了门。
他赶到军营时人已聚齐,但神色都不好看。梅道然眼下乌青,连李寒也肃穆面孔,手边茶水已经放凉。
萧恒快步走上前,问:“怎么了?”
李寒吃了口冷茶,抬手请萧恒从对面坐下,说:“我与将军逃出生天,皇帝震怒异常,甚至还软禁了参与其中的孟蘅。又下旨通缉许仲纪,但许淩云反应迅敏,当即上殿负荆请罪,逐许仲纪出家门。”
萧恒问:“青公呢?”
李寒一时默然。还是一旁梅道然说:“全无消息。”
“小郑将军也……?”
“老师到底仍有威望,郑涪之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皇帝就算要动,也不可能暗中杀人灭口。今时今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李寒轻轻吐出一口气,“在下的私事不值一提——如今皇帝连崤关都顾不得,调遣十万大军南下而来,已经在军中声明,生擒将军者,封侯万户,得取首级,则赏万金。就算只是胳膊腿,十代之内衣食无忧也不在话下。这一战下来,将军想做个囫囵人,还真不是易事。”
萧恒问:“谁做主帅?”
李寒道:“皇帝旨意,由许淩云挂帅出征。”
萧恒虽略微讶然,到底还在意料之中。
皇帝要看许氏一族的忠心所在。
“但副帅何人,将军一定想不到。”李寒一笑,“那位灵帝朝便英年早逝的骁骑将军狄寒烟之孙,狄皓关。”
萧恒问:“狄寒烟,和许淩云有龃龉的那位狄氏先公?”
李寒颔首,“许淩云和狄寒烟一同参军,一度情同手足,后来与齐军庸峡一战,二人因相争帅印有所嫌隙。灵帝任狄寒烟为帅,用许淩云作其副手,战中许淩云要攻城拔旗以夺头功,却被狄寒烟三道军令拦阻下来。后来战时混乱,狄寒烟中箭身亡,许淩云立功而还,但历来有传言,狄寒烟之死非因齐军,而是同袍。”
李寒话音一顿,又说:“狄寒烟妻子已有遗腹,抚养长大后又娶妻生子,便得了这位狄皓关。许淩云闻其为故人之后,几度欲招揽麾下,狄皓关却多番推辞,转投他处,如今军功得立,也算是朝中难得的青年将领。皇帝以他为副帅,算是上好选择,但同时皇帝又给了他一项权柄,许淩云的军令颁布,需得狄皓关签发。”
萧恒道:“掣肘。”
李寒一摊手,“这正是皇帝的拮据之处。灵帝暴戾,亲小远贤,朝中良臣凋零,气候已然损毁。至先帝朝时,虽有二三虎将,却是裙带盘错,卞秀京倒台,虞山铭战死,两大军方凋落,先帝疑心又重,从前的老牌军队备受打压,是以怀化崔将军和郑涪之这类军中世家,反而不得其用。两朝数十年人才凋落,留给今上调遣的将才本就不多,这些一巴掌能数过来的将才里,五之有三还不满她女人当政,臣心有贰。她能推心置腹的不过虞山铭帐下三万将士,但大将军彭苍璧已死,如今老道多谋的将领中许淩云的确是首选。而且许仲纪反水,皇帝对许氏自然存了疑心,叫许淩云来迎战将军擒拿许仲纪,是探看他的忠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