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君从未参与过一场征战,可她仿佛天生就是纵览全局,指挥中军的料。
其他将领对谢澜安的判断与决断肃然起敬,不敢再言谏。
可一国之君的安危有失,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踌躇之间,谢丰年站定,没再阻拦,而是道:“我护阿姊同去。”
他的伤还未好全,但是保护姐姐这件事,谁来也没得商量。
临机受命的刘时鼎同时立下军令状:“岂敢当陛下‘有劳’二字,陛下身先士卒,末将定不辱命!”
当晚,谢澜安用过营地的灶饭,换上一身夜行服。
拗不过谢丰年,她贴身穿好小弟常年不离身的精钢软甲。除了丰年、宝姿二人,她又挑选十名武艺精湛的女兵,只待入夜。
月黑风静,数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如疾鸟般潜入黑石硖口。
南军白天才来探过一回,不敌撤出,依谢澜安设想,尉军今夜的防守必然松懈,这也是她决定今晚探个回马枪的原因。所以她不大担心自己,一进谷口便专注地侧耳倾听。
谢丰年和贺宝姿却比自己的脑袋挂在裤腰袋上还紧张,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四周。
俄而,如泣如诉的声音幽荡在耳边。
谢澜安浑身一震。
设身处地,与听旁人之口叙述完全不同。仅仅一个瞬息,谢澜安便仿佛回到了那片妖魑举火,昏雾拥沙,渺渺冥冥不得超生的鬼域。
“陛下。”贺宝姿径先发现谢澜安的异样,紧张地压低声音。
谢澜安抬手止声,她闭上眼,侧转无一丝血色却镇定如故的脸,细听风声的变化。
“北乾位,南坤位,西离位,东坎位。”谢澜安心中默念着,一抹戾色攀上她雪薄的唇角。果然是个倒行逆天的人物,敢反坐八卦!
她在江左被骂了那么久倒反天罡,没想到有一日倒要与人比比邪性。
玉冠束发的女子目光清凛,好啊,那就看谁收得了谁。
她睁开眼的霎那,笼在残月上的翳云散去,露出几缕朦胧而神秘的光华。人的影象浮现在石壁上,山崖间一静后,响起兵丁警戒之声。
“戒备!有敌袭!”
随即,弓弦四动,箭镞齐发。
“走!”谢澜安环望山头,借着月光快速扫视出八个风窍的大略位置,即命撤退。
片刻后,谷外响起数骑远去的蹄声,石硖中惟余空弦。
——“又有人闯硖关?”
灯火通明的军帐里,步六孤玉勒停下大块朵颐的动作。
他用切肉的银匕首指着进来的牙门将,双目射出精光:“看清楚了吗,领头的真是南朝女帝?!”
此人乃尉朝兵部尚书步六孤曼如之子,也是守黑石硖的主将。
谢澜安登基时布告天下,步六孤玉勒自然也听过南朝国书,那个被太后娘娘批为可抵边关十万雄兵的奇女子,非但自己当了皇帝,改玄为治,还要御驾亲征。
在南师到来前,步六孤玉勒着实重视了一番,按马道人的计策,加紧军中布防。
谁知今日初次交锋,那些拿刀的娘们和之前的软脚虾一个样,没费什么劲就给打了回去。
步六孤玉勒很高兴,道女人就是女人,御驾亲征也不过唬唬三岁小儿。
晚上分炙庆功,正开怀畅饮,不料又闻警镝。
“只隐约见十几个人影围护着一人撤退,那人身形纤细,至于是不是南朝女帝……难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