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断他,眼神顺带扫了一下还跪着的那二人,“我今日才发现这里竟是个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信的地儿了,秋文。” “属下在。”秋文毕恭毕敬地开口。 “你刚刚不是说那些人口无遮拦,没有规矩么?我倒觉得这种更没规矩,什么时候我的喜好轮得到他人在背后乱嚼舌根了?” “少爷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我都说了,罚谁是你自己的事情。” 秋文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我笑着摇摇头,有些疲倦地看着大壮,他眼中很是无措。 “既是好心办错了事,我也没什么道理责罚你,把这些拿去扔了便是,其余的,”我看了一眼还放在院子里的那些山珍,“照常安排吧。” 240 秋文做事确实很是妥帖,我再回去的时候,桌上已经被收拾地干干净净。 “倒是挺利落的。”我看了一眼秋文。 “在少爷手下,哪儿能不勤快呢。”他立刻倒了杯茶放在我手边。 我手指点着桌子,没碰那杯茶,问道:“我的书房,现在是谁在收拾?” “少爷的书房是我在收整,别人我不放心。”秋文笑着回答道。 “这些琐碎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秋文诧异地看着我,“少爷是有看中的人吗?” “大壮,就让他来吧。”我平静地吩咐道。 见秋文思索着没应声,我又问他:“怎么,这件事我决定不了吗?” 他赶忙否认,“少爷说笑了,属下只是觉得意外,我还当您不太愿意看见他呢。” “你知道的倒是多。” 我这话说的其实已经很直接了,但秋文却一点也不心虚,反而很是坦荡地承认:“知道的越多,才好替主子们分忧嘛。” 相比起来,小黑确实是傻得令人怜惜,离开我身边,对他而言兴许还是件好事。 “还是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 “少爷是在担心他再掀什么风浪吗?” “他?”我嗤笑一声,“他如今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必杞人忧天。” “属下明白了,会替少爷安排好的,”秋文似笑非笑地一躬身,“少爷什么也不必担心。” 直到秋文走后,我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手,那生栗子被我攥了许久,表面上微微沾了些汗渍,有些黏腻。 观雪轩给我的陌生感并不是一种错觉,这个地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一个住处,而是一个四处都是眼睛的牢笼。 这个牢笼,关着两个人,牢笼里处处都是为我们而准备的机关。 我早该明白父亲并不会轻易相信我,更不会轻易放任我,他不相信我会心甘情愿归顺于他,不相信薛流风是真的痴傻了,所以他开始不停地试探我们,用一盘可笑的栗子仁来试探,用那些杀人诛心的言语来试探。 这些试探幼稚并且没有意义,但我仍然会觉得窒息,我甚至有些怀疑,怀疑我做的这一切到底对不对。 如果我狠得下心,我有一万种方式去折磨大壮,然后在父亲面前表忠心,可我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从前我对父亲的反抗是板上钉钉的事,做得太过反而破绽更多,父亲并不是吃苦肉计那套的人,更重要的是,我狠不下心,我找不出一个缘由去做这一切,这只会让我的伪装更加错漏百出。 我对他的愤恨不足以让我对他赶尽杀绝,而我对他的宽容也不足以让我对我所遭遇的一切完全释然,像现在这样漠然处之,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可这又如何,疑虑的种子无孔不入,在哪里都有生根的可能。 我擦了擦那颗生栗子,放进了嘴里。 果仁已经有些软了,咬下去并没有那么脆,却还是很甜,很甜。 241 秋文如我所说,将书房的杂事都交给了大壮去做,我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并不是我故意避着他,而是秋文每日都将我带到不同的分堂,让我坐在不同的书案前看文卷,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的我头脑发昏。 秋文的意思是,既然父亲已经说了让我接触山庄事务,那手下人每天做的事情我也应当过目,于是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零散琐碎的账目都被摆在了我眼前,而且过目是真的仅仅是过目,无论大事小事,他们从来只是淡淡地告知我,该如何做还是如何做,我没有任何干涉的余地。 我虽并不执着于这些,但整日对着这些千篇一律的面孔,还是让我感到些许的烦躁。 这种烦躁在秋文眼中俨然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少爷不必急躁,万事欲速则不达,您想要的,总会到您手中的。”他宽慰地朝我笑了笑。 彼时夜已深,回观雪轩时比平日里要晚了不少,秋文在门口跟我说完这句话,就被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暗卫拦住了。 他满是歉意地朝我笑了笑:“少爷今日辛苦了,早些歇息,庄主有要事找我,只能委屈少爷您自己走回去了。” 这倒是我求之不得的,我暗自松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我才缓步走进了观雪轩。 院子里静谧极了,月色下唯有虫鸣还清醒着,明亮的烛光从书房的窗中倾泻而出。 大半夜的,谁会在我的书房里? 我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直接推开了门,猝不及防的声响吓了书房里的人一跳,他慌忙地回过头,看到我的时候更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回身关上门,才悠悠地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收拾书房!”大壮试图狡辩道。 “半夜收拾书房,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规矩?”平日里清晨来一次便足够了。 他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我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手里还紧紧拿着一本书,封面已有些陈旧,露出的书页也微微泛皱,我伸手去拿,却半天也没抽出来。 我抬头看着大壮,他把头偏到一边去,假装无事发生,手却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啊,撕破了。”我惊呼。 “哪里?”他信以为真,连忙松手准备看看,却被我抓住空档将书抢了过来, “嗯?《千字文》,这是我小时候读的书,你怎么翻出来了?”我翻了翻,好奇地问他。 “我……”他一下子扭捏起来,“我想看看你平时都在看什么书,可是我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我都看不懂,只有这本,我还能看懂一点点,然后就忘了时间。”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从前我文武皆不如他,学堂的先生嘴上更是向来不留情,总是爱将我二人拉出来评判一二,惹的我心生不忿,虽然后来我很下了一番功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