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知道心爱的人已经性命垂危,加上自己杀人被抓,展现出一种心灰意冷的配合,“就是昨晚,算了我从头开始说,我叫艾贝·斯莱尼,跟埃尔西从小一起长大,世界上没有谁会比我更爱她,我们很多年前就在她父亲的见证下订婚,她是我的,那个英国佬就这么把她抢走,我当然要抢回来。”
“但她很不喜欢我们做事的风格,她父亲创建的芝加哥共联帮她也不想接手,只能让我代为管理,她平时不跟我们一起工作,有自己的合法收入,也是依靠着那些钱来到了英国,但是英国对我们来说太过遥远,就像大海捞针一般无从寻觅,这时她父亲老约翰想起曾经遇到的一位绅士,那位先生好像是来做什么报告的,在我们地盘被抢了钱包,找到我们头上,我们就帮了一把,他说他自己在一个叫伊甸园的帮派里工作,如果需要,我们以后来英国也会尽力招待。”
“那人叫什么名字?”哈利上前几步,鼻尖都跟着冒汗,明明他不该问的,但是那关系着夏洛克的安危,哪怕不能通过他的嘴巴,借其他人的嘴让夏洛克有所警觉,那他现在的冒险就也算值得。
“教授,这是我们的称呼。”男人回答,“他只跟老约翰多聊了几句,我来之前,老约翰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过去找他,说他会帮忙。”
“我循着地址过去,那地方很空荡,就一张桌子,而且接待我的还不是教授,是另一个魁梧的大高个,他听见我的诉求之后问我,是只要埃尔西的地址和经历,还是要惩戒那个男人,需不需要他们动手,我当然不需要他们,但是我想让那个男人亲耳听见我和埃尔西的甜蜜过往,他不能大喊大叫地干扰我的兴致,更不能带着埃尔西离开,我将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那家伙就点头收下订金。”
“他们非常有信誉,很快就将埃尔西的住址告诉我,我找了过去,本来打算跟她道歉恳求她同我回家,可她怎么也不同意,还说就当不认识,我在愤怒之下写出了一些丧失理智的话,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本来打算着过两天再跟埃尔西道歉,继续恳请,可库比特太烦了,他一遍遍寻求帮助,甚至还想找几个青壮年看家,于是,在昨天上午他又一次出门时,我要求伊甸园动手。”
“就在昨晚,那些人从火车上运送了个贴着家具字样的大箱子到庄园,我看得清清楚楚,埃尔西打开箱子,里面就是库比特,埃尔西当时要吓晕过去了,这是个绝妙的时机,我可以去安慰她,就像小时候一样,她会跟我走的,因此,我选择在凌晨去找她,趁着夜色直接把她带走。谁曾想库比特还挺能折腾,依旧死皮赖脸地冲到我面前,我发誓,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要杀他,毕竟他也给埃尔西创造了些快乐,只不过那家伙想弄死我啊先生们,他先动得手,就算他枪法比小贩称里的砝码还没准头,我也算是防卫吧。”
哈利勉强从对方啰里巴嗦的废话中提取出有用信息,从埃尔西的境遇中升腾起一股相似的悲哀,他们都是想要挣脱泥沼的人,但是泥沼却死死缠绕着他们,想吞噬他们,尤其是眼前这个,至今未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的蠢货!
“你将埃尔西女士当做什么,一件可以占有的物品,还是一个毫无灵魂可言的人偶?她厌恶你们只会靠左轮手枪说话的野蛮勾当,想要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有错吗?她不是小酒馆里认人标价的酒瓶,她拥有独立的人格,她的思想如同水晶宫的穹顶般透彻明亮,她有权享用赖丁·索普庄园的晨雾;享用无尽的黄昏;享用绵绵不绝的钟声1,哪怕失去库比特先生的怀抱和永恒的支持,你这个沾满血污的暴徒也绝不可能将她困在屋檐下,即使你手中的枪火再炽热,也点燃不了她心里的曙光,思想的共鸣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就像蛆虫永远不可能拥有太阳。”
哈利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福尔摩斯从身侧能明显看到他蜷缩攥紧的拳头,说是在训斥面前的凶手,但福尔摩斯总觉得哈利在剖白他自己。
福尔摩斯不禁在内心将对方话中的主语替换,他想要活在阳光下,脱离掌控,想哼着小调在宁静的黄昏中烘烤饼干,伴随着钟声打理花墙,他不会被困住,他在挣扎,他要追逐太阳。
这么想着,福尔摩斯的嘴唇越发抿紧,之前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过度深究哈利的曾经,等待哈利回应,所以他只是隐约探到一些边界,就比如哈利不是那么纯白无瑕,他与雷斯垂德他们不同,他的简历进入政府都绰绰有余,一个胆小的人来到苏格兰场的目的、他的计划、他那么重情为什么在委托人生前不多去看看对方、以及……
他跟一个人是不是走得有些亲密。
詹姆斯·莫里亚蒂。
迈克罗夫特跟他一起圈定的伊甸园幕后掌控者,偏偏与哈利有着若有似无的关联。
福尔摩斯缓缓吐出一口气,但这些都是哈利的曾经,是的,曾经。
福尔摩斯在心里做下定论,哈利的表现从始至终都没有问题,哪怕胆小恐慌,也在不断追求进步,他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痛苦失落;他在坟前给亡灵送去祝福;他一次次护住那些懵懂的孩童;他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