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人来了就成。” 陈氏想着早一日到,也早一日安心。 为着这个上门婿,家里虽没出太多的东西,可还是过了礼节,封了六贯钱给康家。 她还怕给了钱不得人咧。 陈三芳心中到底是高兴的,同两个丫头介绍了人,乐滋滋的去屋里开了柜子。 她取了四块儿城里铺子买的蜂糖糕、一把自家做的杨梅干和一把野樱桃干,装做一碟子拿来招待康和。 二丫头见堂屋里的哥夫高高大大的,不是那起子怪眉怪眼的丑模样,为大哥哥高兴。 无任表达,不好意思像三丫头那般往凑去偷瞧康和,干脆半埋着个脑袋跑去地里喊范爹。 范守林听说人已经来了家里,也是意外,丢了锄头,裤管子都没放下,一只高一只低的,圾着双草鞋便赶着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瞧了一眼堂屋里坐着的康和,同相亲那日见着的一样,没教人送个假货来,竟也就不着急了。 同人点了下头,背着双手不慌不忙的去院子边的水缸前舀水来冲一脚的泥。 “家里以为你下午才来,也没准备甚。恁远过来饿了吧,先吃点果子垫垫,俺们一会儿就烧饭吃。” 虽晓得了康和不一定听得明白,陈氏还是像待常人一般招待康和。 一来,她不这样招待,也不晓得咋弄;二来,也是招待给范景看的。 瞧着人教范景领回来,两人还多和睦的样子。 她要给康和脸子瞧,人头一日来家里就弄得不像样,寒碜了康和不说,教范景脸上也不光彩。 康和就是听不懂陈氏说甚,见着陈氏一个劲儿往他跟前送果子,也弄得清到人家中受招待的流程。 于是他磕巴着说了一声:“谢……谢。”w?a?n?g?址?f?a?布?Y?e?ⅰ???μ???e?n????????????????? 陈氏听了,还多欢喜:“一家子,不肖客气。” 于是又喊来珍儿和巧儿,同康和介绍。 康和见着了两个小姑娘,瞧面目就能看出是范家人,估得出是范景的妹妹。 只他先前并没有打算真赘到范家来,为此什麽也没准备。 时下两个小姑娘一个活泼一个文静的喊他,做哥哥的头回见面连点儿见面礼都拿不出,这也便罢了,他又连两句客气好听话都说不出,不免有些尴尬。 一直站在门框边不声不响的范景忽然张口:“吃饭。” 正喋喋不休说着两个丫头的陈氏怔顿了一下:“是是,大哥儿从山里回来,康和又过来了,今儿和当吃些好的。” “珍儿巧儿帮着娘烧饭去。大哥儿,你把康和安顿好,箱笼包袱先给收拾到屋里去嘛。” 堂屋里便只余了两人。 康和不由得看向范景,两人对视了一眼,范景也没说话,径直过去拎起桌子上的包袱和地上的箱笼转进了屋子。 康和顿了顿,跟了上去。 范景的屋子并不敞亮,独东边儿开了扇小窗,还被后院儿的一颗椒树挡了一半光去。 屋子本就不向阳,若非是晴朗的天气,这屋里白日都暗沉沉的,得点油灯才亮堂。 屋子也不大,靠北墙根儿摆着张木架子床,老气但耐脏的粗布床帐罩着,不见内里光景。 靠窗处有张堂屋里那般的四方竹制小桌,上头杂乱着些杯碗麻线刻刀…… 范景径直上前,把手里的箱笼放在地上,一把拨开桌上的杂物,包袱放在了上头。 一转头,发觉康和竟也跟着过来了。 他倒是没随着进来,杵在门口,眼睛已经教屋里的几面墙给吸了过去。 上头挂着的那些弓、箭、石抢;兔子毛皮,鹿角,黑彘牙看得他眼花缭乱。 而放在最显眼处的,还属一张皮毛发亮的黑熊皮,格外的烈性。 康和睁大了眼,心中惊叹,他光觉得范景干练,还不知他是个手艺人。 乍见他的屋子,觉得十分稀罕。 范景伸脚从门后勾出一条四脚矮凳儿,拿到了康和跟前,示意他坐。 康和却没坐下,殷切的指了指墙上的物什。 范景迟疑一瞬,点了下头。 康和得了许可立便进了屋里,直奔那黑熊皮毛去,摸了摸有些粗糙的毛,转看向鹿头,又上手触了触长长的鹿角,捏了捏坚硬如锥子般的野猪牙。 稀奇的取了弓箭拉试了一番麻弦,又抽出篓子里的竹箭……好似是猴子进了花果园一般。 灶屋这头,陈氏在腰间栓了块边角碎麻布做的围腰,麻利儿的刷了锅,下水煮了米。 举着菜刀踩着灶凳儿,又从灶上切了块儿巴掌大小的腊肉。 这肉长时间在灶上熏着,外里黑乎乎的跟块碳似的,但刀子切开处肥肉晶莹,瘦肉红艳艳,一股咸香。 在灶下劈柴烧火的珍儿和坐在灶门边折菜的巧儿,看着陈氏手里的那块儿肉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家里得有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瞅着她娘这朝竟舍得切这么大一块腊肉下来。 哥夫上门她娘可真大方。 巧儿并着一双腿,一个小小的圆簸箕放在她膝盖上,里头装着一大把圆鼓鼓的菰瓜,也就是茭白。 她剥着菰瓜的外衣,偏头与烧着火的珍儿说道:“娘定是要用腊肉炒菰瓜吃。” 菰瓜洁白,脆嫩的跟笋一样,却又没有笋的涩味,是秋季里再好吃不过的菜。 家中田里的菰瓜成熟了多也是剥去县里卖,自家舍不得吃,捡着些品相不好的才能馋嘴一回。 深秋了,这已经是最后一茬菰瓜,长得大不如当季的时候壮实,但快罢市,反而价又高了起来。 陈氏本欲拿城里卖,可康和来,家里总要拿点好吃食招待人,只得拿它做菜。 巧儿光想着菰瓜炒肉那香味,肚子的馋虫便开始乱窜了。 珍儿虽没说什么,可她心里也想着她娘能做菰瓜炒肉。 陈氏把腊肉泡进了方才的淘米水里,准备泡上一会儿再用晒干的丝瓜网刷洗。 这腊肉外层脏污,不好生泡上一泡可不好打理干净。 好在是现在时辰还早,不急。 她在围腰上擦了把沾了油污的手,眼睛往灶门口瞟。 范景从山里带回来的背篓还放在灶屋外头的屋檐下,也不晓得里头有些啥东西,瞧着盖在背篓上头的那块麻布在动,像是有活物。 “珍儿,去瞅瞅你大哥今儿从山里带了些什么回来呐。” “大哥没叫动他带回来的山货。” 二丫头怯怯说了一句,他大哥不苟言笑,家里人没他准许都不敢私自拿他的山货。 以前陈氏没打招呼便巴巴儿拿了山货送与她娘家人吃,范景坐等在门口,见她回来竟与她要钱。 陈氏觉着受了屈辱,与范爹哭说范景不敬她,不把她当娘,好是一通哭闹。 范景却不吃这套,当着范爹的面一脚踢飞了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