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馅儿的炊饼,自做蒸熟的米糕……葛有全也便跟他慢慢熟了起来。 这日下午,康和算着时间回去,路过葛有全木屋的时候,在他家外头瞧见了个面生的女子。 康和估摸着是葛有全的娘子,他不晓得葛有全家没家来,便没走得太近,只站在远处同人打了个照面:“不知是不是葛家嫂子。” “你是哪个?” 小娘子抱着手里的木盆,瞅着康和,她也没见过这小郎。 看着人只别了把短柄刀在腰间,弓都没拿,不像是猎手。 肩头上架着一把锄头,后头的背篓里装了大半背篓泥糟糟的根子。 没等康和答话,葛有全便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娃出来了:“恁是范景家的康三郎,上俺们这边来掏些山货。” “康三弟,这是俺媳妇,崔翠兰。” 康和又客气的喊了声嫂子。 崔翠兰闻言,意外道了一声:“倒是听说荷坪子范家得了个上门婿,便是康三兄弟吧。” “巧正是我。” 崔翠兰听人说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多怪的模样,今儿得瞧见了人,好俊的相貌。 哪里似村里头那些人说得那般,人丑得上范家就跟范哥儿进了山里不如何下山来了,这分明是俊俏,人范哥儿给藏着了咧。 两头简单说了几句,康和怕天黑不敢多耽搁,便辞了人家去。 人前脚刚走,方才还多好说话的崔翠兰立便得疑神疑鬼起来:“他咋这样不懂规矩,来咱们山头弄山货,你也不说管管。” “俺好些日子没得见狗儿了,只觉这小子又壮实了不少,光顾着逗他,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是俺许了他来的。” 葛有全抱着怀里的小娃,爱得紧。 “你许他来做甚,俺们与他家那个范景又没有来往,他咋有脸皮张嘴要过来。” 崔翠花觉得自个儿村子的人也就罢了,一个村儿里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要是来弄点甚,卖他个人情也没什麽。 只这荷坪子的范家,一来先前没有过交际,二来又不是甚么人物,何必与他人情。 “是石力大哥引他来的,左右不过是弄些草根子,又不猎咱的活物,俺就应了。” 葛有全道:“这些日子俺偷里瞧了,他人本分老实,从没弄过咱的活物,连俺下陷阱的地儿都不会踏过去瞧。” 说着,他又给媳妇指了康和拿过来的东西:“人多客气,送好几回了。” 崔翠兰瞅着一篓子的笋,没多瞧得上眼,山里讨日子的人,谁稀罕几颗笋。 倒是一罐子蜂蜜确实好,她拿勺儿挖了指甲盖那样多喂到了孩子的嘴里,小娃儿得了甜,抱着崔翠兰的胳膊嚷着还要。 葛有全见孩子喜欢,心中也欢喜,哄说也去给他寻蜂蜜。 “你瞧人多有心,晓得俺家里有孩子,特地还送这些。平日里又给俺带些面饼吃食的,多周道。” 崔翠兰却道:“人给你送两回面饼吃食你就感激得很了。俺日日在家里伺候你爹娘,照看狗儿,上山来又与你洗衣做饭,怎也不没听得你说一声好。” “瞧你说的,俺如何不念你的好。日里头天不亮就出门去,就盼着多猎点儿东西,好教你跟狗儿过上好日子咧。” “俺可不受你的哄,当初便是听了你的空话,说嫁来修大房,如今孩子都快三岁了,还守着那三间瓦房。” 崔翠兰嘴上这样说着,可脸色却可见的好多了,葛有全见状岔开了话头,说去了旁的事,崔翠兰到底也没再说康和的事。 倒是如此安稳了两日,崔翠兰这些日子里都带着孩子在山上住着,便日日都能见着康和来。 她抱着孩子跟去看康和弄得都是蒻头和葛根蕨根这样的东西。 她心头不由得生奇,这下苦力掏得根子能卖几个钱呀,吃力不讨好,一个精壮男子却干这些活儿,就不怕人笑话? “康兄弟,你下苦力弄这些山货可挣钱?俺听说葛根一斤才卖个把铜子咧。” 康和实诚与她道:“这掏来便卖价格再贱不过,但若不怕麻烦再费些力气弄出粉来,卖得价格能高些。可挣得也就是点儿苦力钱,不比有全哥靠本事挣钱。” 崔翠兰心想原来是掏根子弄干粉出来卖,她客气了句:“他那也不过是苦命的行当。” 这日,崔翠兰跟丈夫下山卖山货,生了个心眼儿上铺子里打听了一下,得晓葛粉和蕨粉的价格后,惊得下巴合不拢。 葛家并不富裕,她掌着钱财不敢多花销一分,哪里去买过葛粉蕨粉这些农家人鲜少放在桌子上的吃食,自也没去留心过价格。 这朝晓得了,心头就有些开始不是滋味。 崔翠兰跟丈夫嘀咕:“俺先前还不晓得,一包葛粉就能卖二十几个钱,蕨粉更是贵得要吃人。就那么一包粉,五两重,又吃不饱人,恁些人怎这样有钱使。” 葛有全道:“甚么人过甚么日子,要是没恁些贵物,富裕人家的银子怎有处花销。” 崔翠兰肘了丈夫一下:“这粉多挣钱,要不然俺们也掏些来做成粉卖罢,家里光靠着你猎也不是个事儿。多一桩进项总是好些。” 葛有全闻言犹豫道:“人康三兄弟在掏来弄,俺们现在也弄,只怕不大好。再来他弄俺们也弄,还能有多少。” “说来那张石力也真是,自上咱们山头弄山货俺也不多说甚,偏还唤个人来,真当自个儿是甚么人物了。” 崔翠兰本就不多待见自个儿丈夫跟张石力打交道,一个下过牢狱的人,村子里谁不远着他,偏生是自家这个不讲究。 现在又觉得他占自家的财路,更不欢喜了。 “石力哥也是欢喜康三兄弟,况且俺先前借了他两贯钱,这都三四年了还没还上,他也没催过。这几年光景不好,换做了别家,谁肯这般。” 葛有全到底是念着张石力的好:“许他个人情也是应当的。” “他一个单身汉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差你这两贯钱不成。公爹小爹不是今日痛就是明朝病的,狗儿又正是长身子的年纪,眼瞅着年关了,可挪动不出钱来还账。” 崔翠兰眼儿一转,道:“便是说弄些山货起来,咱多一样进项,也好早些把张石力的账给还了,不教你总低他一头。可跟那康三郎要一直在咱山里头弄根子,俺们也挣不得什麽,便教他别来了。” “那如何好张这口!人家待咱也不赖,前儿不是还与狗儿拿了一包糖糕过来。” 崔翠兰道:“他是不赖,可谁家没有难处,如何苦着自个儿紧着他人。先前也教他弄了好些日子的山货了,咱也很够意思了。” “你要是跟他好张不开口,俺去说便是。” 见着丈夫迟迟不应,崔翠兰便自定了主意。 于是这日,康和照常来挖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