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啰嗦的事情,我说不清,你去说。” 康和却摇头:“不要,你去。” 范景蹙眉,他要张口,好心都能说做坏事,如何给人谈。 康和见他铁青的面色,大笑起来,一把将范景给抱住,两人滚做一团:“瞧把你给急得,要教你去谈一桩生意,当真是跟我学射箭一样难。” 过了两日,康和跟范景买了一篮儿果子,又包了两包点心,一同去了趟贺家。 去时,贺小秋正在田里头喂鹅,见着两人来,多欢喜。 听得是特地来寻他的,连上来引着人进屋去坐。 午后些时辰,正是热晒。 贺爹正午歇,贺母叶氏在屋里做针线活儿,食指上裹着一层布条,做了好些张手绢,似是接下的散活儿。 见着康和范景来,连忙收拾了针线篮子,与贺小秋比了两个手势,母子俩便弄来了茶水,果子。 贺爹许是没睡熟,听得声音也打里屋出来,瞧见康和范景,多热络。 康和问候了贺爹的身子一番,他也没久弯绕,特地上门来,贺家也晓得定是有事情登门。 他便与贺爹还有贺小秋直言了来的目的。 “和做买卖?” 贺爹有些意外,康和跟范景做着杀猪的生意,怎会想着寻他们做买卖。 “这可如何同做?” 康和便耐心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夏月里头猪肉不易存,我们这些杀猪匠都变着法儿想把肉消出去。 我思来,除却烟熏了存着,这月份上冷卤好销,既自家里有肉,倒也省得外买来卤制,且还能用另一种法子把猪肉卖些出去。” “只城中冷卤铺子摊儿多,各家味道都不差,我们范家没有那般制卤的好手艺,思来想去,你们家的卤水鹅一绝,便想来问问可有一同生意的念头。” 贺爹跟贺小秋听得康和一番言语,明白了他的意思。 倒也没急着说愿意,也没说不肯,只问康和,是想怎么个合干法。 康和言:“我们能提供卤味的猪肉,铺面儿摊子,再一则,能主负责吆喝售卖。” 贺爹道:“师傅是想我们家来做这卤味?用我们的手艺?” 康和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贺爹没言,他看了一眼贺小秋。 贺小秋默着,也没说话。 康和见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没急着眼下就要个结果,他道:“我跟大景这番过来,也是冒昧,只将这事先说与贺老爹听一耳朵,不肖急着答复。” “若是思来,贺老爹也有这般心思,咱能再细细商量,若贺老爹另有盘算,只当这话没听过。我们往后照常是往来,不因生意未成而坏了交道。” 贺家人见康和这般分寸,心里也觉得松些。 他们家这手艺,惹了不少事端出来,旁人提着方子的事,家里难免都有些紧绷。 贺老爹道:“多谢小康师傅有生意念着咱家里,还特地过来一趟。咱做这桩生意虽不是甚么大买卖,只平寒人家,凡事还得谨慎仔细,这事情,咱都好生想一番。” 康和点头:“正是这个理,买卖虽小,谨慎妥帖为重。我们范家也不过是穷家薄业的小户,乐得贺老爹这般认真的对待买卖。” 说罢一席话,康和跟范景没有久留,便起身告辞了。 贺小秋送着出去,他抱着一只水井里湃过的寒瓜给范景。 范景不要他的,贺小秋以为他因生意没谈定而不欢喜,他有些哄着人似的道:“生意的事情得商量了再定,家里还是爹做主。” “我晓得。” 范景道:“成不成都不碍事。” “那你作何不要瓜?” 贺小秋道:“自家沙土地上种的,皮子厚,瓜瓤也不如何红,不比瓜农种的寒瓜甜,可好在是不使钱的。” 范景听此,这才把瓜给收下了。 康和驾好了车,扭头喊范景:“走啦。” 范景冲贺小秋点了点头,这才去上车走了。 贺爹在屋门口见着站在院儿里的哥儿,瞧车子远了,人也还立在院中。 外头太阳大,他喊人进屋来。 “爹晓得你欢喜范家哥儿,他虽瞧着人淡淡的,又不多话,不是那般讨人喜的。可这般人物,反是最纯粹良善不过的。” 贺爹同贺小秋道:“俺们家与范家这小两口相识的时间不算长,但就眼下的来往来说,瞧着是厚道人。” “他与俺们说朱大夫的下落,又回回给咱捎带药,咱送他们东西,人也不占咱的便宜,每回送回的只多不少。” 正因这些,贺老爹才放心贺小秋与他们往来。 “只咱却不能因为眼下好就贸然的答应了人家的话,生意不是小事,还得要仔细着盘算。” 贺小秋道:“爹,俺晓得。” 人是说不准的,当初他们家跟雷家要好,他打小与雷小安一块儿长大,到了年纪,雷家请了媒人登门,他也便早早的嫁给了雷小安。 家里觉是桩好婚姻,原本也确实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可谁晓得人心变换呢。 成婚后第三年,他和雷小安终是有了个孩子,两家人本都欢欢喜喜的。 贺爹也同他道,等孩子出生了,就把卤水鹅的方子拿去雷家做。 可谁晓得这年里,说要挣下些钱银给孩子出世了使的雷小安,识了那般赌徒,竟跟着染了赌。 教家里晓得时,已是在赌坊里欠下了五十余贯的钱,赌坊的人寻上了门来,家里头才知这事。 钱要不还,便说剁手断腿来赔,家里头吓得不行,雷小安也哭说发誓再不会赌,两家人只得凑够了这些钱银拿去还了赌坊。 谁想人安生了不足两个月,又偷去赌,这回一去便将屋宅田地都给赌丢了。 偌大的窟窿,再是填也填不上。 雷家拿不出钱银便黑了心肠,教贺小秋将卤水鹅的方子卖了,救雷小安一命。 贺小秋有着身孕,雷小安却出去一赌又赌,发得毒誓跟个笑话一般,他已是有些寒了心,哪里肯卖秘方来救个赌徒。 他狠着心要教雷小安吃一回苦头才长记性,可谁想那雷小安怕极了赌坊人的手段,见贺小秋不肯卖方子救他的命,竟是对着人痛下打手。 孩子就此没了,贺小秋险些也丢了半条命。 贺爹晓得这事,气急攻心,人气得卧了床,一病便是好长的日子。 只怕再弄出人命来,这事还是里正和乡里几位族老出面给调解的。 虽是后头两家合离了,却也费了许多辛苦,又折了不少钱银,这才从雷家那处脱了身。 天见报应,雷小安赌心不改,最后在赌坊丢了性命,即便是这般,贺家因着这桩姻亲所受的难却是没法弥补的。 贺爹身子垮了,亲戚关切多,却多也是为着卤水鹅来,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