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误以为方才三十余的年岁。 两厢皆然客气,罗秀才迎了夫夫俩观览了一番屋宅。 “家里这宅院经建后扩修,至今拢共十六间屋子,一应为主屋、厢房、耳房、厨屋、祠堂、马厩、车轿房…… 虽上头的尊长有心再建的宽敞些,奈何巷中再无多余土地扩建,再一则,男儿志在四方,未肯终年偏居于一隅,故走他乡见识天地广阔,经年下来,独只我守着这处屋宅。 家宅虽不见轩敞,麻雀虽是小,五脏六腑却也全。” 康和听罗秀才说话有些文绉绉的,只客气应对。 其实这处宅屋并不小,能有十几间屋子,又还不乏有花园小湖这些造景,已是十分敞大了,只比之他们乡下的宅子确实要小些。 可村野间的地如何能与县里的比,且还是西城朝夕巷上。 抛开大小不谈,宅屋当真是造得精心雅致,即便康和并不精于风水装饰,却也看出了不少排布。 宅子中多设洞门,轩窗,一步一景,院墙上绘得有鹿相,鱼相,蝙蝠相等,寓意为禄、余、福的美意。 庭中又还种植意为金玉满堂的玉兰,表气节的青竹,多子的石榴…… 康和也去过几处城里家境不差人户的屋宅,好比是徐家宅子,骆家新置的宅屋,乃至与许攥典的家中,皆然不必罗家宅院。 转看罢了,罗秀才还教家里伺候的人备了茶,请了康和范景喝。 私底下,康和问了问范景的意思:“可还中意?” 范景却也没见过多少好的,单只眼前的目光来看,便是处好屋宅。 且他走看间,也没瞧见有甚么不对不妥的地方,除却是后院儿花园里石榴树下掩着个狗洞外,便再没什麽了。 康和得了他的准话,心头便有了数。 “听得罗秀才开年便要离开滦县,想必也打算将屋宅早些安排妥当,我这等乡野农汉,说话不懂委婉,也便直言了,还望罗秀才别见怪。” “如今我与夫郎想寻上一处合适的宅屋,妥善安置了下来,将寄养在他姑父那处的犬子接回家中,一家子也好团聚。 幸得许攥典热心快肠,与我牵线搭桥,这才得幸前来观看罗秀才的宅院。实不相瞒,罗秀才的宅屋陈设讲究,雅致美伦,此处又还十分宁静,很是适宜犬子读书居住,若罗秀才瞧看得起我夫夫二人,便可商谈价钱。” 罗秀才倒也听得许攥典说了一嘴,范家是为着孩子读书才要置的屋。 读书人多有清高之症,爱弄名声。买物卖物,又或是办件甚么事,且都爱扯出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来,说出去方才好听。 如今范家要买屋供养幼子读书,他罗秀才卖屋与这样的人户,说来也是美谈一桩,一则怜人一番慈父之心,二来也是惜读书人求学不易。 “难为天下父母心,你们既肯,我如何有不愿之理。” 两厢便论起价格来,罗秀才开出了六百八十贯的价。 康和跟范景虽早有些心理准备这头的屋宅价不会低,听得报价却还是暗暗倒吸了口冷气。 他们乡下多是宽敞的宅子,修建下来尚且才用了两百多贯钱,虽知不可比,可这宅子却也实在昂贵。 康和事前也想打听这头的宅价,只朝夕巷的屋宅鲜少有拿到外头去售的,外在交易也不多,价格并不好打听。 倒是包三哥神通广大,知晓一二内幕,与他言了这头的宅子在十间以内的,通常是三百至于四百贯间,而十五间内的,为四百至于五百贯间,而十五间往上至二十间,在五百至于六百贯间。 但只是个市价,实际交易还得谈来看,毕竟这头的屋宅常是有价无市,价格高低都说不准。 若按着市价,那罗秀才便喊高价了,且他这宅子恰好十六间屋,比之十五间以内便略显微妙。 虽是好宅,但却是几百贯的大事,当为自己争便得争,几十贯钱,已是一间铺子一年的盈利了。 康和张口还了个五百六十贯。 罗秀才闻言,微微笑了笑,却未言语。 显然他并不接受康和的还价。 包三哥见状,道:“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大买卖都得讲个三出三回。头使一轮,卖方出个最高价,买方再出个最低价,不红脸也不见气,二轮三轮且才真论价。” “二位诚心买也诚心卖,想是定然肯各退一步。” 罗秀才默了默,他自是想多卖些钱出来,此去京城,花费必然不小,能多卖些银钱傍身,自有好处。 两手空空上去京都,如何结交大儒文流,又如何能自在学读。 其实想要卖得高价,放去房牙经纪那处,定是能得更好的价。 只他拉不下面皮来这么做,届时教人晓得他一个读书人卖宅求财,说出去岂不是在滦县读书人跟前丢了风骨气节。 便因此般,他才与许攥典说了几句宅屋无人看管的事,这许攥典倒是上道,立便劝说了他不妨将宅屋卖出,且又迅速的与他寻了适宜的买家。 罗秀才道:“如此我且也让上一让,六百六十贯,便做结识一场。” 康和听此让价,并不认可,他亦微微笑了笑,也不靠贬人屋舍来达到自己低价买下的目的,依旧客气言道:“罗秀才的屋宅敞美,我亦愿为之加价至六百贯。 只我这等平头人家,囊中羞涩,再往上是不能够了。若是不达罗秀才心中的价,我也只得惋惜一场。” 罗秀才听康和的价,心头如何乐得这般:“并非是我不与这价,实在也是精心呵护爱惜的宅子,一景一物皆耗费了许多精力,万让不下这许多的价来。” 说罢,包三哥作为中间人又劝了劝,康和不肯上价,罗秀才也不愿再让价。 两头谈不拢,各端了茶水吃,然久僵持也无用,罗秀才放下茶杯便谢了客,康和范景还有包三哥只好告了辞。 “这宅院倒确是好,价却也实在高。” 包三哥叹息道:“买价数目不小,便是换做了那般出手阔绰的大商户来,也一样要谨慎以待,料谁的银子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康和也不由摇头:“我亦晓得这些道理,想是与这宅屋缘分未到。这宅院是罗秀才的爱宅,人不肯让价也是寻常。” “只劳你与我白跑这一趟。” “哪里的客气话,宅子虽没谈定,可俺也得来开了回眼界。” 包三哥道:“你且和范哥儿别急,俺再留心与你们相看着。再一则,这般大宅屋买卖,少有一回谈定的,后头说不得还有转圜。” 康和谢了包三哥,晓他说的是宽慰话,城中别处的屋宅许是这般,但朝夕巷怕是难了。 不过凡是也讲究个缘分,是他的,许兜兜转转还是到他手里头,若不是他的,就是到了手里也拿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