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佟小雨说:“行,感谢你们的配合,不过有件事我想应该提前告诉你们,因为我们俩的工作失误,刚才施工队负责人跑了——”
两口子不约而同地拍桌而起,叫道:“跑了?那他妈谁给我妈赔钱啊?”孔玉玲的唾沫星子喷了佟小雨一脸。
佟小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抹抹脸蛋,“跑了一段又被我们给抓回来了。”
两口子很尴尬,尴尬中带着几分狐疑。孔玉玲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你们可千万别让他跑了,要不然我妈的在天之灵永远都不能安息。行了,该问的你们也问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现在总该让我们回家了吧?”
邸云峰板着脸道:“不行,你们还得在这等着,等我把事情彻底查清楚才能走。”
孔玉玲大怒,拽着李山林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别太过分,我们又不是杀人凶手,谁也没权力关我们!”
邸云峰跳起来拦住去路,“你要这么说,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老太太就是你们俩合谋害死的!今天谁也走不了!”他朝门口喊,“来几个人把他们俩关起来!”
第0章 拆迁谜案03
两口子的表现进一步丰富了邸云峰的猜想:他们俩应该早在搬家时就想好了这一桩阴谋,所谓的改邪归正不过是为了事发之后方便堵大家的嘴,施工单位提前几天标注的具体动工时间,于是他们从昨天早晨开始制造不在场证明,晚上找到机会把老太太药晕放回到事发房屋内,再继续制造不在场证明,直至今天接到老罗通知。
这其中或许有些出入,但整体肯定差不离,邸云峰自信自己的推理,同时也为两口子的禽兽行径愤怒。
离开派出所,邸云峰瞅瞅佟小雨,“你可够坏的,你说负责人跑了的时候,我看两口子脸都绿了。”
佟小雨挥拳骂道:“王八蛋!等咱们找足了证据正式审讯时看我不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尸检报告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两人先来到化工厂。徐百万死后,化工厂继承给徐琳琳,徐琳琳显然不会愿意经营这种东西,雇佣一个职业经理人管理。
经理人姓郭,很懂人情世故的人,而且听说过去年的事,所以当邸云峰报上姓名说明来意时,当即叫来昨天跟李山林一组的工友。
结果很意外,李山林一班的五个工友都表示他们从昨天早晨上班开始就跟李山林在一起,一直到今天上午被电话叫走,这期间就算上厕所也都叫上工友一起去。
邸云峰不得不从昨天早晨开始,几乎一分一秒地问李山林所在的位置,一圈问下来,他发现这二十五个小时内,李山林从来没有单独行动的时候,也没离开过厂子。
郭经理说:“我也不知道他犯的啥事,但今年年初,咱们厂子所有车间都上了监控,需要的话你们可以看看。”
邸云峰立刻去查监控录像,结果再一次验证李山林没有离开过化工厂的事实。
他问郭经理昨晚那笔临时订单的事儿。郭经理道:“不假,本来厂子效益不太好,工人被我裁下去近一半,谁知道昨天下班点儿突然接到一个老客户的订单,非常急,没办法,我就只能让工人们连夜加班,到现在还没干完呢,货一边出厂一边往过运。”
邸云峰查看了订单,知道所言不虚,而且想来李山林那种小人物也不可能说服这么多人为其打掩护,不在场证明只能是真的了。那么会是孔玉玲那边的时间线有问题吗?
邸云峰和佟小雨离开化工厂,直接来到肉禽厂。肉禽厂就是张军鹏的肉禽厂,张军鹏死后停产一段时间,今年春天在原来那个办公室主任张晖的主持下又投产了。
算是老相识了,张晖亲自接待,介绍起孔玉玲这个人。他说那女的比较咬尖儿,在厂子里经常跟工友闹矛盾,大家不怎么喜欢她,但偏偏她干活是一把好手,流水线上的任何一样工作都拿起来,速度还快,一个人顶两个人,所以大家也都服气。
昨天孔玉玲干的是拔鸡毛的活儿,就是把流水线上下来的鸡翅上残留的硬毛用镊子拔掉,这本来就是最不招人爱的活儿,加上昨天温度高鸡下车的时候都奄奄一息,鸡毛残留较多,孔玉玲心情不好,一直在跟搭班儿的郑姐拌嘴,到下午四点多请假走了。
郑姐也是个不太好惹的农村妇女,她跟邸云峰说:“孔玉玲这个人爱占小便宜,我贼烦她,不过你们要问昨天的事儿,我还真能证明她一直没走,俺俩不是较劲么,她上厕所我就跟着去,就看着她别偷懒,我上厕所她也跟着,看着我不偷懒儿,从早晨八点到下午请假走她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邸云峰问了孔玉玲离开的具体时间,车间主任拿出记录,展示正好是四点,请假理由是接孩子放学。
佟小雨问车间主任今早孔玉玲几点上的班,车间主任回答:“七点四十五就来了,那阵儿我刚开始收拾卫生,她主动帮我收拾央求我别让她拔鸡毛了,我也不好意思,就给她分配的薅鸡皮的活儿,然后没干多大一会儿就被电话叫走了。”
这边的时间线严实合缝,他们俩又前往中心小学找到孩子的班主任老师,班主任跟他们说:“昨天下午李纯博妈是大概四点十五到这的,说带孩子去姥姥家,正常我们四点半放学,他妈说四点半最后一趟车,他们得赶去站点儿,所以我就让纯博先走一会儿。今天早晨孔玉玲七点半刚过就把李纯送来了,跟我脚前脚后,见面还跟我说让我多批评纯博。”
事发房屋对面的小卖店老板娘目击昨晚五点多郝老太还在老屋周围自由活动,作案时间肯定在昨晚五点以后,而骑自行车从肉禽厂到中心小学大概就是十五分钟,孔玉玲今早也没有时间作案,那么问题一定出在昨晚孔玉玲接走孩子到今早送孩子这段时间。
佟小雨走进班级,跟李纯博聊了聊。小孩子说:“我妈妈昨天下午带我去姥姥家,晚上在那住,今天才回来,哪也没去。”
很乖很懂事的一个小男孩,一对大眼睛清澈见底,完全不像李山林两口子那么污浊。
不过小孩子的话不能当证词,也不便多问。邸云峰和佟小雨离开学校前往小客车线路的承包商家。
是那种私人运营的包线客车,从早晨七点半开始,每一个小时从镇子经过一趟,都通往双水县城,另一边是清河镇各个村不同。
承包商正好是清河镇人,近些年线路运营很好,财大气粗,盖了二层小楼,人也通透,了解到邸云峰的来意后,直接提供了各个车辆的运营时刻表,表上显示近些年最后一班车都是三点五十从双水县站点出发,四点半经过清河镇,终点是榆树村。
他还帮忙用电话联系了昨晚那趟车的司机和售票员,两人是承包商的亲戚,也是榆树村人,所以认识孔玉玲的父母以及孔玉玲,他们证实孔玉玲昨晚正是四点半带着孩子从清河镇上的车,四点四十分到终点站下车。终点站就是孔玉玲家旁边的空地,有一棵大柳树,每天晚上车就停在柳树下,他们收拾车的时候亲眼看见孔玉玲和孩子走进娘家,腿脚不好的老妈还跑出来抱孩子。今天早晨七点二十发车,孔玉玲带孩子坐车到清河镇,时间早,始发乘客就他们俩,七点半到镇子里她们俩下车才开始上人。
这证明孔玉玲昨天晚上的确到了母亲家,今天早晨也的确是从母亲家回去的,如果是她做的案,她昨晚肯定离开过。
这也符合一些经典不在场案例——先到达一个地点让目击证人产生目击信息,然后返回案发现场作案,再回到目击证人身边,中途如果时间短很容易给目击证人造成错觉。
就这个案子来说,孔玉玲很可能是后半夜从家里离开,回到清河镇找到老太太喂下安眠药放回老屋再返回来继续睡觉,榆树村距离清河镇这么近,如果事先准备妥当,一个小时足够,睡觉中的亲人不容易察觉,而且既然是亲人,肯定不会认为孔玉玲害人。
邸云峰和佟小雨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榆树村,见到孔玉玲和父亲和母亲。
老两口五十多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母亲关节炎,最近半年一直拄拐走路,父亲气管炎,咳嗽很严重,两人从面相上看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为了避免因为亲情而作伪证的嫌疑,佟小雨隐藏了目的,“大爷大娘好,我们是县公安局的警察,被派到这个村了解一下日常治安情况,能耽误你们几分钟跟你们聊聊吗?”
老两口显得很茫然,又有点畏惧,不过谁也没有表现出慌张,一定程度上证明他们对孔玉玲的所作所为不知情。
愣了一会儿,孔母赶紧拉他们坐在炕头,给他们倒水,然后远远地在炕梢坐下,说:“俺们村没说的,都挺好,一年一年谁家也没听说丢东西,村长认真负责,乡亲们也都挺好,反正都挺好。”
佟小雨又象征性地打听了村里的其他信息,比如一共多少人,老年人多少,年轻人多少,庄稼收成什么的,然后潜移默化地问:“大娘你们家几口人啊?”
孔母道:“就俺们俩,俩闺女都成家了,一个在清河镇,一个在上岗村,都不错,就是没儿子,老了指望不上。呵呵。”
佟小雨又道:“您可不能重男轻女呀大娘,有的儿子还不如闺女孝顺呢!我看你们老两口这么面善,女儿也都错不了,应该经常回来看你们吧?”
邸云峰震惊地看着佟小雨,心说这丫头怎么还有一手跟老头老太太拉家常的本事?
孔母道:“那倒是,俩闺女孝顺那是没得说,说来巧了,昨天晚上姐俩也没商量,都回来住一宿,像小时候似的,叭叭唠了一宿,天亮也没睡,爬起来吃口饭就坐车走了。都忙。还得上班,家里家外也都得照顾。你们警察也都挺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