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都是白鹤书院的佼佼者,当年恩科拔得头筹,丰鸿轻年纪略长,已经是吏部的主事,官职正六品。 这三个官职和主管倒是很耐人寻味。 梁三泰介绍完,三人便一起起身,见过姜云冉。 按理说,姜云冉的份位比这几位大人的官职要低,但她是内命妇,地位不同,下官皆要见礼。 姜云冉也客客气气笑道:“诸位大人有礼。” 等见过面,景华琰才开口:“用膳吧。” 开始用膳之后,景华琰便很自然之前未曾议论结束的话题,姜云冉忙着给景华琰夹菜,对他们的奏对毫不在意。 梁三泰也懂事,因青黛不能在此侍奉,便主动给姜云冉布菜。 一时间,气氛和谐得很,简直是夫妻同心的典范。 下面的高远睨了一眼,低着头对江清鸣挑了挑眼眉。 江清鸣淡定吃下一口滑炒香菇,踢了他一脚。 他们都是景华琰选出的年轻心腹,平日里御前凑对,上书考教,陪膳议政怎么也得有几十回了,可这一次,却是头回在金馔堂看到宫妃。 景华琰从来都把前朝后宫分得很开,什么人能得他看中,赏识有加,谁都说不清。 还是一位从未听说过的下三位小主。 这就更令人咋舌了。 不看景华琰,只看梁三泰的态度,这位小主就很不简单了。 梁三泰多人精,他能这样客气,说明乾元宫上下待姜云冉都不寻常。 这就是景华琰的意思。 下面两位年轻才俊打眼神官司,上首贵人们似乎毫无察觉,姜云冉正安静吃着话梅小排,就听道景华琰忽然开口:“爱妃,你如何看?” 姜云冉:“……” 一叫她爱妃就没好事。 姜云冉刚才都没认真听,此刻忽然被先生提问,难得有些紧张。 她脑中思绪飞转,才回忆起方才君臣奏对的话题。 说的是今岁各地丰收之事,丰收之后的岁银收缴、转运及国库充盈等话题。 下面三位除了宪台御史就是吏部堂官,没有一人是同户部岁银事有关,却问到了他们身上。 这就很有意思了。 姜云冉也清晰认识到,这三位大概就是景华琰提前遴选出来的凌烟阁阁臣。 端看未来数年间他们的功绩了。 思绪回转,姜云冉便轻轻开口:“陛下,妾未曾读过书,不懂那些大道理。” “妾只知道百姓耕种十分辛苦,一年到头,所有的努力和汗水都洒落在田地里,要想国朝安稳,只有衣食住行四字。” “这其中衣食为先。” “百姓们只有吃饱饭,国朝才会稳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姜云冉顿了顿,给景华琰盛了一碗酸萝卜老鸭汤。 “每逢秋日丰收,百姓皆很开心,因为丰收就意味着又能好好活过一年,然……” “然谷贱伤农,每当丰收年景,五谷之价就会暴跌,丰收也好,薄收也罢,百姓永远贫困。” 下面的高远目瞪口呆。 不是说没读过书吗? 怎么就连税律都这样清楚? 姜云冉看向景华琰,目光清清淡淡的:“想必陛下已经有了断决,妾不过班门弄斧。” 那么多优秀的国之栋梁在侧,如何要姜云冉来提意见,景华琰此言,其实是为了她。 表现得优秀,朝臣就会信服。 姜云冉心中一暖,觉得那身中衣没白做。 四目相对,景华琰难得笑了一下。 “朕想听你说。” 声音很温柔。 姜云冉也跟着笑了。 她把莲花白瓷碗放到景华琰手边,才认真说道:“往年年景,皆是收岁银,按照人头、家户来收取,百姓必须要在收岁银之前售卖米粮,凑足税银。” “这其中,有官收,也有民收,官收就是各大粮仓,或者因战事临时收取粮草,民收就是米行商贾。” 姜云冉说得非常清楚,头脑异常清晰。 “妾以为,陛下同几位大人之前议论的,就是改税。” 就连论调都是一样的。 高远年纪最小,人也活泼,听到这里不由咋舌。 “哇,说的一模一样。” 丰鸿轻看了他一眼,面有忧色。 江清鸣继续用膳,头都不抬。 这三个人的性格倒是很有趣,姜云冉扫过一眼,就继续说道:“岁银其实归根到底就是民库,取之于*民,最后要用之于民。” “以妾之见识,总觉得收税银多此一举,因何不直接收粮食?按斤两平摊入各家各户,这样,无论丰收还是薄收,百姓都不用再去担忧米价。” 计算税收斤两,肯定是有个度的,不可能逼迫百姓倾家荡产。 朝廷算出来的斤两数,也必然在薄收之年也能让百姓承担,实在不行,薄凉少收,丰年多收,也是还政于民。 不至于伤筋动骨,更不会民怨宣沸。 而朝廷也不用在战时再去采买收粮,中间两费差价。 这个做法有优点,也有缺点。 “优点是百姓不用多费心神关心米价,关心市场,只要用尽全力侍弄田地便可,缺点是米粮不好运输。” 之前为何会按银子收取,一是每年的国库不需要那么多粮食,二是一两银就能买的一袋米,自然是岁银更好运输。 姜云冉越说越兴奋。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兴奋什么,可说到这里,就连色香味俱全的御膳都没心思吃了。 她思忖片刻,继续道:“若是能同当地米商合作,按往年均价售卖米粮,这样市场上依旧有米,岁银也能照常收取,运输转换还同往年一样。” 最后的结果是,米商的盈利会被压低。 与朝廷和百姓来说是一举两得。 显然,君臣几人也议论到了这里。 江清鸣不由开口:“姜小主以为,米商这里应该如何处置?” 商人逐利,若是利益压薄,无人愿意合作。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举国上下,米商不知凡几,若是人心散了,那事情就全然无法推行。 此事最后的落点就是米商。 姜云冉浅浅笑了。 “自古以来重农抑商,虽然早年高祖皇帝马上得天下,也得了富甲一方商贾的支持,如今大楚商人已是良民,但他们依旧不能科举。” 姜云冉说到这里,高远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动了商人也能科举这一条,那就是动了国本,动了大楚律。 到时候会有多少老学究沸反盈天,跪在太极殿前涕泪横流? 这位姜采女嘴里说着大字不识一个,见识和胆量远比他们这些浸淫官场数年的朝臣还要深远。 她甚至敢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说要改大楚律。 姜云冉听到了吸气声,眉目弯弯,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