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 接连病这几回,已经耗尽了她的生机。 即便她也不过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却也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极为虚弱畏寒。 见她醒了,梅影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可是要喝水?” 寝殿里太过炎热,梅影只穿了一身夹袄,显得十分利落。 徐德妃安静躺了一会儿,才问:“怎么这么吵闹?” 梅影僵了一下。 徐德妃慢慢抬起眼眸,平静注视梅影:“你说吧。” “娘娘,”梅影坐在了矮榻上,她压低声音道,“孟才人被晋封为熙嫔,要搬去永福宫了。” 这句话对于现在的徐德妃来说,显得有些困难。 她反映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一声,她问:“只有她吗?” 梅影犹豫片刻,才终于说:“还有姜美人,晋封为贵嫔。” “哦,那就恭喜了。” 出乎梅影的意料,徐德妃竟意外很平静。 “娘娘,您这是……”梅影有些担忧。 徐德妃却笑了一下:“姑姑啊,我都要死了,她们的喜怒哀乐,与我何干?” 以前徐德妃最要强,因为份位被姚贵妃压了一头,她不高兴了许久。 后来姚贵妃和周宜妃先后诞育皇嗣,只她膝下空空,更是让徐德妃怨怼不已。 她针对姚贵妃,怨恨周宜妃,把宫里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个遍,最后似乎也没落下好。 现在,听闻一直不喜欢的孟熙嫔和姜贵嫔晋升,她竟是毫无反应,甚至没有一丝多余情绪。 梅影帮她掖了掖被角:“娘娘,您若是不满,就说出来,哪怕拿奴婢撒气也是好的,别憋坏了自己。” “那些话,可不兴再说了,奴婢还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徐德妃却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长命百岁啊。” 无奈她身体太虚,早就已经形销骨立,笑了两声就咳嗽起来,巴掌大的脸憋得通红。 “没意思极了。” “梅影,你觉得有意思吗?” 梅影看着她失去神采的眼眸,憋了数日的眼泪终于落下。 “娘娘,您别这样。” 她握住徐德妃冰冷的手:“娘娘,您以前多神采飞扬,奴婢还是喜欢那时候的你。” W?a?n?g?址?F?a?B?u?Y?e?ǐ?f???w?ε?n?2???2????????ò?? 即便满宫里所有人都不喜欢徐德妃,厌恶她的飞扬跋扈,可梅影喜欢。 那时候的徐德妃还是鲜活的。 而现在…… 她的泪水炙热,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是那么滚烫。 徐德妃却很平静。 她那双乌黑的杏眼早就失去了神采,因为重病和孱弱,消磨了她身体里的所有精气,也彻底把她的灵魂禁锢在黑暗之中。 “姑姑,你知道昨日祖母进宫,跟我说了什么吗?” 梅影侍奉她十几年,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忠义伯府一直跟随她入宫,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知晓,因为母亲早逝,徐德妃同养育她的祖母最为亲厚,平日里对她多有感激。 “说什么?老夫人怕是惦念您的病情,想尽办法医治好您。” 昨日祖孙两个说话,梅影并不在殿中。 徐德妃轻轻笑了一声。 因为没了力气,就连笑都是那么轻,再也不能在这世间留下痕迹。 “不是的。” 徐德妃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祖母说,我的几位堂妹都到了年纪,若是陛下来探病,还要我提一提。” 梅影愣了一下。 “怎么会?” 她十分震惊,瞬间便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徐德妃眼看也就这些时日,若徐氏再不努力,怕是以后就彻底同皇帝离心。 这一年里徐府飘摇动荡,忠义伯的荣光不再,只剩下徐如晦一人支撑家业。 可徐如晦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呢? 徐父延误军机,赵氏贪墨粮草,徐氏还能有如今的荣光,已经是皇帝陛下开恩。 等徐德妃撒手人寰,最后这点情分就散了。 只剩下徐如晦一个人苦苦支撑。 用不了多久,恐怕忠义军都将不复存在。 如今,老夫人这样说,无非是想要同阮家一样,死了一个女儿,就再往宫里送一个。 只要皇帝身边还有徐氏的身影,那徐家就能苟延残喘,再续荣光。 对于徐氏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 然而他们终究没把徐德妃放在心上,眼看她即将年轻夭折,也未曾为她多难过一分。 这一生,似乎就这样白白蹉跎过去。 徐德妃只落了一滴泪。 那眼泪隐没在她斑驳的鬓发里,不见踪影。 “姑姑,你还记得吗?” 徐德妃的声音衰弱:“十三岁那一年,我说我也想去忠义军,做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当时祖母答应我,笑着说我一定是最优秀的。” “可没过多久,”徐德妃的声音断断续续,“没过多久,我就落了水,染了寒症,身体一落千丈。” “我再也不能习武了。” “后来陛下登基,我作为他们党争的筹码,被送入宫中。” “或许从一开始,徐氏就只想让我好好身处宫闱之中,不能诞育皇嗣,让陛下疑心,又要主位一宫,延续徐氏的荣光。” 徐德妃说到这里,声音里满是嘲讽。 “他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这就是武将世家,这就是开国元勋。” 的确可笑。 现在徐德妃终于恍然大悟。 “我不过是最好用的工具而已。” “如今我要死了,没有用了,所以就被徐氏毫不留情舍弃,再也不分给我一丝一毫的关心。” 祖母也好,父亲也罢,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她。 唯有兄长,对她有几分真心。 可如今徐氏风雨飘摇,徐如晦自顾不暇,他用命换来的延续,不过是苟且偷生。 徐氏早就腐烂不堪。 就连父亲,都被权利和贪欲腐蚀,再无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徐德妃的笑声是那么凄凉。 “姑姑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哽咽地说着,却没有一滴眼泪。 “我都不知道要去恨谁。” “我这一辈子,都跟个笑话似的。” 蝇营狗苟,争权夺利,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徐德妃现在回忆起自己曾经的跋扈模样,都觉得可笑。 她甚至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梅影紧紧握着她的手,眼泪滂沱,可声音却坚定。 “娘娘,我爱您。” 徐德妃睫毛轻颤。 “娘娘,当年我女儿夭折,夫家容不下我,我卖身入府,是您选中了我伺候在左右。” “当时我就发誓,此生都要为娘娘而活。” “娘娘待我的好,我从来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