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时日,总要来当差,”阮忠良淡淡道,“否则即便寺丞宽仁,我也过意不去。” 御马场饲养的战马数量庞大,不可能只让一名正九品的监正处理大小事务,因此这里常年都有寺丞坐镇,以照看战马。 现在在御马场督办的就是孙寺丞。 不巧,高个的监副也姓孙。 孙监副眼睛一转,他上前一把揽住阮忠良的肩膀,毫不客气把他往前一推,就推到了另一名监副面前。 那名监副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看起来很是老实。 孙监副直接了当从阮忠良手中抽走了账簿,面上的讥讽意味更浓。 “阮大人,别让属下说实话嘛,咱们这御马监,可不是由监正说得算的。” “以后咱们也是同僚了,怕是要我们哥俩伺候你到致仕,推心置腹说上一句,差不多得了。” 阮忠良被他一推,差点摔倒在地,还是那矮个的监副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身体。 自从金榜题名,他何时被人这样作践过? 后来风光无限,人人见了他都毕恭毕敬,这个贱民真是胆大包天! 阮忠良方才还能稳住心神,此刻当真是压不住火气了。 “孙大壮,你放肆!” “我还是你的上峰呢,咳咳咳……” 阮忠良的确病了。 东阳围场日夜温差极大,刚来的那两日他没有做足准备,夜里便着了凉。 当时他心情沉郁,不愿意来衙门里看那些嘲讽眼神,听这些污言秽语,便告了假。 孙寺丞大抵不想让他掺和御马场的差事,很痛快就同意了,甚至让他在家里一躺就是一个半月。 阮家如今已经败落,之前的风光全都不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东阳,只能租赁了一套一进的宅子。 因为屋舍狭小,跟来伺候的仆役不多,除了耿管家,就是在府上侍奉多年的李三和王厨娘。 阮含栋身边,就只跟来了鲤鱼。 即便只有这个几个人,狭小的宅子也是紧紧巴巴,尤其正房之后就是院墙,跟后巷就隔了两丈距离,每日里车马人声吵闹不休,阮忠良这个病养得精神越发差了。 他不愿意再在家里躺着,硬着头皮来衙门上差。 岂料,衙门里的情况更糟糕。 就连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贱民也敢对他大放厥词,阮忠良这会儿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上峰又如何?” 孙监副得意洋洋看着他:“阮家犯了那么大的事,你这监正就到头了,以为自己还是二品大员呢?” “咳咳咳。”阮忠良咳嗽得脸都红了。 这时那名矮个的监副上前半步,叹了口气:“孙哥,算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把大人的差事办好。” 孙监副面色微变。 他瞪了阮忠良一眼,说:“十三郎,你带着阮大人去外面歇一歇,刚来了咱们御马监就病了,我可担待不起。” 萧十三点头哈腰,手上微微用力,就把阮忠良从衙门里搀扶出来。 说是衙门,不过只是马厩一侧的低矮民房,一点都不气派。 寻了一间无人的厢房,萧十三搀扶阮忠良进去,还给他倒了一碗茶。 阮忠良自然是嫌弃那茶碗脏的,他没有喝,却还是对萧十三道了一声谢。 萧十三脸上的谄媚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窗户前,垂眸睨着阮忠良,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屑。 但他掩藏得很好,没有让阮忠良看出端倪。 “阮大人,”萧十三的声音略有变化,不再低低哑结巴,“落到这个地步,你甘心吗?” 阮忠良心中一颤。 他慢慢抬起头,就看到萧十三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却让人脊背发寒。 “你是……你是主上的人?” 阮忠良是真的很意外,他知道主上筹谋多年,却不知其人脉之深,手腕之长,实在超乎想象。 这么多年努力,不可能只为了蝇头小利…… 萧十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审视着阮忠良,安静片刻才开口:“之前你的错误,念在你忠心耿耿多年的份上,主上才没有追究,你可别忘了,那些人都是如何死的。” 阮忠良藏在袖子中的手慢慢攥起拳头。 他低下头,姿态是前所未有的乖顺。 “谢主上宽宥。” 萧十三淡淡道:“不用说这些虚话,如今阮大人落到这个地步,想必也不甘心。” 阮忠良声音低沉,有着清晰的无奈:“不甘心又如何?皇命难违。” 萧十三冷笑一声:“谁说的?” “这个皇命难违,那换一个呢?” 阮忠良心神俱震。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十三。 萧十三的脸上依旧还是那个和煦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冰冷。 “阮大人别装了,这么多年,你没有猜出来吗?” “若不想着从龙之功,你可不会多年来心甘情愿,唯主上马首是瞻。” 阮忠良顿了顿,这一次没有开口。 “怎么,不敢?” w?a?n?g?址?f?a?布?Y?e??????????ē?n???????2?5?﹒?????? 萧十三叹气道:“你若是不敢,我回去就禀报主上,说你即刻退出,以后……” “就全靠你自己了,阮大人。” “难道你很喜欢这东阳御马监吗?” 阮忠良猛地站起身来。 因为动作太猛,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声响。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开口:“阮某,誓死追随主上!” 萧十三慢慢收回脸上的笑容。 他那双淡漠的眸子愣愣睨着阮忠良,过了许久才道:“欢迎阮大人。” 当夜,阮忠良同耿管家在房中密谈许久,星夜时分,耿管家踩着夜色离开小院。 侧厢房中,阮含栋坐在漆黑的屋内,安静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直到那声音远去,他在黑暗中慢慢勾起一抹嘲讽笑容。 “终于。” 此时的东阳围场,畅春芳景之内,姜云冉正靠坐在贵妃榻上,慢条斯理做着针线。 她做的是一双棉袜,针脚细密,做得分外认真。 殿阁中灯火通明,宫人安静无声。 红袖端着热茶过来,放到桌上:“娘娘,陛下一早就送了口谕过来,让娘娘先行安置。” 姜云冉放下针线,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抬眸看向大开的竹纹窗。 窗外是荷花摇曳。 从这个位置,能看到芳景书斋过来的那扇垂花门,若景华琰归来,能第一时间知道动向。 此刻,那扇门紧紧阖着,良人尚未归来。 “我倒是不困。” 她下午睡了许久,这会儿的确很是精神。 红袖看她面色如常,便没有再劝。 姜云冉问她:“她们都安置了?” “安置了,娘娘放心吧。”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