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将准备明天早朝呈给陛下的奏折拿出来,在东方煜眼前展开,指着其中一列的某个名字,眸光晦暗不清。
接过奏折又细细看了两遍,东方煜的表情也变得复杂。
半晌,折子被丢到一边,他呼出一口浊气:“这说明不了什么,父皇不会信的,这些年的文臣中,徐庭是他最中意的。”
“陛下最看中徐庭的不过是他的雷霆手段,但更重要的是这手段得作辅龙大计,那如果箭矢指向百姓,陛下又该作何打算?”
东方煜品出话茬,等着他接下来的内容。
利索地将绑住梵靡的绳子松开,在东方煜错愕的眼神下,他徐徐道:“有关徐丞相的事,她会告诉我们,只是殿下您,敢赌这一把吗?”
理智与冲动在互相撕扯,东方煜的食指指腹以极慢的速度敲击桌面,厚钝的闷响传来,应着男人迟迟下不了的决心。
脑海中有个声音在怂恿,让他去做一件了不得的事,两条岔路口摆在眼前,要么铲除奸臣名留青史,要么被奸臣反摆一道至此陨落。
啧啧,还挺难选。
他站起身,华服锦缎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响,男人踩着鞋履步步走近。
“本殿还是想做皇祖父那样的一国之君,做真正的万民所向。”
……
银月躲在树梢后面偷瞧,还以为世间凡人发现不了自己。
月光莹润透白,清辉落在院中梧桐上,又被大片的枝叶切割而开。
乌黑长发如美锻,从雪白的肩头滑落,再在飘满玫瑰花瓣的浴水水面上漂浮,小小的身子窝在木桶里,浑身上下都疲到极致。
木桶里已经添过三次热水了,但她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候在一旁的鹿耳忍不住问:“姑娘,再洗恐会着凉。”
浴桶里的美人牛头不对马嘴地问:“绀青呢?”
鹿耳一怔,答道:“她好像家中有事,说明早就回来。”
家中有事?
宋窕轻拧眉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绀青是被家里人卖到青楼,然后被路过的她救下的啊,她竟然还不计前嫌地回家了?
虽有些讶异,但也没多想。
她思忖,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指不定人家真有什么急事呢。
从浴桶里走出来,所行沿途留下一行逶迤水渍。
鹅黄色的中衣着体,暖意浓浓,那颗心也平稳不少。
她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等鹿耳帮她擦拭头发,盯着铜镜中的面容,下意识附上指腹。
最长的中指不自觉抬高,轻轻掠过眼尾,勾人的狐狸眼此时清纯又无辜。
白日里的血腥一幕她还没消化,突然想起来便欲作呕。
忍住那股劲,宋窕强迫自己将那些不干净的画面通通清空。
她突然有些好奇,好奇在军营中叱咤风云的梁将军,与她平日里相熟的梁国公有何不同。
还有那个葵阳。
就算他们是共患难的战友又如何,她难道不知道梁城越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吗,还那般没分寸。
相比之下,知进退的雀翎简直不知道强多少。
说来也怪,明明立场与经历是相同的,宋窕对葵阳的敌意却不会牵扯雀翎半分,甚至扪心自问,她是有些喜欢那个姑娘的。
人缘这种东西,还真奇怪。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入觉前的宋窕还被有关梁城越的一切充斥,入到梦乡里也不可避免。
一声惊雷,直劈而下。
“啊!”
被雷声吓醒,冷汗几乎湿透了身上的小衣,她坐在榻上,五指紧紧捏着。
梦魇与惊雷作伴,这动静不小。
当即便招来了匆匆赶回来的绀青:“姑娘?”
听出是谁的声音,宋窕舒了口气,本欲装作无事地回应一声,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外便传来她想要进来的请求。
宋窕自然是没有拒绝。
点燃油灯所引起的光亮只有小小一零星,在少女的走动下更是摇曳多姿,宛若孤身立于灯台上翩翩起舞的火光妖精。
“怎么了?”
“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梁国公府家的小厮,说这是国公爷特地给您的信。”绀青抓着后脑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解释。
薄薄一张信封,宋窕自是没多想。
让绀青点燃灯罩内的烛火,她将信封接来拆开。
信封内的乳/白信纸被两次对折,灵活的手指随意地打开,平整地拿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