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报复。
她背弃了她的父皇,她就要让裴宣身边最亲密的一次次的背叛她,让她也尝到这种被最亲近的人背离的绝望。
裴万朝足够狠,所以才能在乱世撕咬过群狼,可他一旦将獠牙对准最亲近之人,同样让人无法招架。
这个世上总是越是亲密的人,越明白刀子扎在何处最痛。
裴宣微不可察的叹气,她不太想听见裴万朝,她所能想到老家伙的脸都活在她十四岁以前的时光,还像一个正常人,后来种种变故,她看裴万朝时甚至无法想象那是一个人。
他只是一个残暴、恐怖、狡诈的野兽,披着人皮活在世上,随时将屠刀对准一切试图反抗他的人。
裴宣握住子书谨的手腕,忽然欺身而上,小小的咬了一口子书谨的脖颈,“太后,今晚怎么一直提旁人,太后的箭可是险些射到了臣。”
她小声的道:“太后不该安慰臣吗?”
换以前她的身法能躲开,现在这壳子走两步路都得喘半天,一个不慎重,躲都躲不开,下一次就不一定就这么好的运气还能再活一回了。
不要再想从前的事了,过去已发生的不会再改变。
子书谨的手穿过裴宣的发丝,轻柔的捏住她的后脖。
她确实该安慰那个无助的少女的,只是从前没有机会,当她从裴宣身边疾驰而过时,泥泞里的少女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拢了拢少女散乱的鬓发,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内力高深的人怀抱都是很暖和的,她主动的开始亲吻裴宣,裴宣眨了眨眼也不挣扎,安心的看着年长者少见的主动。
——很有意思。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第二天凌晨时分方歇,乌云散去,于是第二天是个晴空万里的清晨。
裴灵祈一大早就过来请安,想打探一下母后有没有跟裴宣吵架。
结果是没有,她松了口气的用时还有点小小的失望,还想看看要是母后生气的话她会怎么办呢?
在行宫就没有大小早朝,一般都是五日一大朝,除了折子按时送来外平日里都是有事再来禀报。
子书谨要接见不知是什么地方来的使节,裴灵祈做完功课牵着行云去散步。
其实是她坐在马上,裴宣给她牵着马,昨夜的露水打湿了她浅绿色的裙摆,裴灵祈一开始很高兴,很快就有些不满:“你为什么不上马呀?”
虽然牵着散步也很好,可她更想被从后面握住手在山上驰骋,母后不让,以前只有姑姑带着她满山遍野的纵马,但姑姑太忙了,很少才有机会。
裴宣提起一点裙摆,穿过青草间积聚的一小片水洼,说谎都不打草稿:“因为我不会骑马呀。”
她当然会,可裴岁夕不会,况且骑马也是一件挺有技术的活计,小动作和习惯太多万一顺手做出来了,还要找借口掩饰。
麻烦,不如不做。
可姑姑明明说你技术可好了,单手骑马还能摘果子就是不想教我。
小家伙鼻子轻轻皱了皱,就会撒谎骗我。
沿着山路一路往上,初春的山林已经有些早春的花朵盛开,小孩子玩心大,这里也要问那里也要问,裴宣的回答一律是,能吃。
裴灵祈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裴宣牵马也是意思意思,其实是行云自己在走,直到穿过一大片荆棘林,眼前豁然开朗。
裴宣有些讶异,竟然又回到了雍王墓前,不知道昨天她走后裴廖青怎么样?有没有逃过追捕,不过到现在也没听说有陌生人被抓的消息,看来应该是逃过一劫了。
等回到京中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被一个残疾困在墓中。
“是追云!”裴灵祈开心的一指。
远处马鬃有些光泽暗淡的老马正悠闲的吃着初春的嫩草,行云是追云的女儿,寻着母马的踪迹追了上来,这会儿甩了甩尾巴凑过去一起吃地上的草。
追云是个自由马,一般已经不怎么驼人,除了尊贵的平南王殿下偶尔骑着它跑一圈它都是自己悠闲的乱逛。
校骑营马场和行宫都知道这匹老马的来历,没人敢驱逐它,倒让它成了这里的一霸。
有时候裴宣都会羡慕它活的自在。
追云本来还在悠悠闲闲的吃草,看见她立刻停了嚼草,蹄子不太利索的朝这边过来,还是像幼马一样过来用大脑袋蹭着她。
裴宣心里没来由的一酸,伸手摸了摸它已不再鲜亮柔顺但还是很干净的毛发。
忽然想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姑姑看见她羡慕郑牡丹的马,曾经给她拍着胸脯许诺,据说京城里的贵人养着流汗跟血一样的汗血宝马,她也去给宣宣抢一匹来,肯定比郑牡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