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厅里热热闹闹的小辈截然不同的是,坐着长辈的包厢里的气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凝滞。
餐桌正中间放着的也不是饭菜,而是一份紧急文件, 里面记录的正是将满场喜气压制住的罪魁祸首。
最先开口的还是靳希文, 他听着门外孩子们的笑闹声,眉眼温和, 像是只是吟了一句诗,“敌军围困万千重, 我自岿然不动。(1)”
但在座的人都懂了他的态度,和年初一样, 这是要他们继续韬光养晦、避其锋芒。
顾德远此时看不出一点作为新郎父亲该有的喜悦, 胸口的红花甚至衬得他的脸色愈发沉肃。想起昨晚收到的大儿子顾振北的信,顾德远的眉心紧拧成一团,“靳哥,振北领导那里...”
顾振北是五家小辈里年龄最大的一个,今年三十二岁,已经作为团长在云省服役了三年。
他的领导是云省目前的主要话事人,因形势不好, 特意找到了顾振北求助, 本质其实是在向顾振北背后的靳家求助。
沈顾丁方四家只能算是靳家庞大树冠上的一部分,至于靳家藏在暗处的根系在和谁互相支撑,这片森林中心又屹立着谁,四家人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自靳阳明下放以后, 靳家就意识到了时代的浪潮已势不可挡, 对此,他们的选择是尽量规避开正面战场。有家族底蕴在,对方又已经咬掉了靳阳明, 他们甚至是少有的能“隔岸观火”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靳希文明明已经是他那辈的话语人,却还是待在老位置的原因。其余几家也知道轻重,明面上他们是位置相差无几的战友,私下里依旧还是以靳希文为首。
至于下一代,除顾振北以外,五家人里也只有方卫红的丈夫程旭同在陆军服役。程旭是顾德远曾经的警卫员,后来留在了北城任营长。
他们俩,连上在空军的靳延、在海军的方卫国,小辈里也只有他们四个算是继承了父辈衣钵。但他们的位置都还不够格卷进这场争斗里,倒是无须担心。
“让振北继续稳住,至于他领导,先表态吧,必要的时候可以割席。”靳希文的语气也重了一点,“螳臂当车不可取,养精蓄锐才是正道。”
“我的态度依旧没变,对面锋芒太盛,我们必须退避以求自保,这也是我们的使命。你们要是起了别的心思,我丑话说在前头,那是不可能有好聚好散这个说法的。”
靳希文的表情依旧是和善的,但在座都是几十年的老战友,没有谁会怀疑他笑脸下的手段。
一语成谶,十月中旬,“新生事物”学习班成立,全国局势进一步严峻。
靳希文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大院的熟面孔也越来越少。甚至靳家的电话铃每响起一次,百分之八十带来的都不会是好消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