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或是惊愕,或是探寻,或是艳羡,卫嫱低着头,只听德福公公在耳边道: “卫姑娘,请吧。” 有宫娥上前,战战兢兢地替她松了绑。 今夜未曾落雪,宫道上却铺了一层淡淡的银霜。德福公公踩着月霜,她小心翼翼地踩着德福公公的影子。 轻霜泠泠,拂至人眉眼,又落在人心头。 一心想到又将直面李彻,卫嫱感到一阵绝望。 德福领着路,浑然未觉她的情绪。 他嗓音尖利,自顾自地说着:“今儿个御前奉茶的宫娥,不知怎的触怒龙颜,已发配出金銮殿了。咱家本想再调个机灵的丫头去御前侍奉,怎料圣上竟钦点了卫姑娘。” 德福转过头,笑眯眯看着她。 “卫姑娘,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待会儿到了御前,千万得机灵些,讨得圣心最重要。” “听清楚了么?” 卫嫱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地点头。 见她如此乖巧,德福愈发满意。他又吩咐了几句话,转眼便来到金銮殿外。 李彻在殿内等着她。 第5章 “伺候朕更衣入寝。” 大太监朝卫嫱使了个眼色,少女眼皮跳了跳。抬起一双眸,只见正座宫殿被夜色包裹着,宫灯一盏一盏,将殿内映照得灯火通明。 眼前偌大的金銮殿,似是一只吃人的凶兽。 令人只瞧一眼,便心中生惧,便毛骨悚然。 德福公公说,李彻唤她入殿,是来御前侍奉。 掌灯研墨,端茶倒水。 从前娇生惯养的卫家千金,在浣绣宫的半个月内,已然学会了何为放低姿态,何为卑躬屈膝。 卫嫱将冻得通红的手缩回袖中,夜风凌冽,令她的身形发抖。 …… 甫一进殿,卫嫱便看见正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李彻今日并未穿龙袍,只着了件素色的氅衣,正低垂着眼,认真批阅着一份奏折。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 卫嫱被宫人带着,于殿前跪下。 周遭宫人恭敬叩拜,一声“叩拜陛下——”,并未令李彻抬眸。 殿门开合,有萧瑟的凉风穿廊而过,夜色游离间,他的宽大的衣袍也随之摆了一摆。 正殿的窗牖边,挂了一串风铃。 夜风袭来,便有清脆的铜铃声响动,拂得人心如乱麻。 周遭宫人散去,殿中只剩下她与李彻二人。 卫嫱听着风铃声响,在地上跪了许久。 久到李彻似乎忘记了她。 慢慢地,一份份奏折堆积成小小的山包,她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双腿也越来越僵硬发麻。不知过了多久,即在她快要晕厥之际,李彻才终于注意到了她。 微凉的夜色中,他抬起一双凤眸。 四目相触。 卫嫱听着宫人的交代,循着宫礼,本分地垂下眼。 她并未去直视他,也不敢像从前那般直视他,只用口型无声唤了句:“陛下。” 一阵静默。 须臾,他出声: “过来。” 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便像是在差使一名寻常宫人,长夜渺渺,穿庭的夜风掀不起一丝微澜。 卫嫱低着头,走到李彻身旁。 香炉缥缈着薄雾,她嗅到一阵淡淡的龙涎香。 笔墨将尽。 她登时明白,李彻唤她上前,是命她在一侧研墨。不等对方开口,少女。 李彻看着她,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终是未出声。 他低下头,继续批折子。 卫嫱不同于旁的近侍,是认得奏折上的字的。 见状,李彻有意将奏折掩了掩,不让她看见。 说实话,卫嫱也不敢去看奏折上的字。深宫犹如龙潭虎穴,伴君更如伴虎。 她很明白——如今的李彻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单纯无害的三皇子,三年的光阴,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太多的痕迹。 已让他完全成为一名不苟言笑、心狠手辣的年轻帝王。 少女敛目垂容,安静地磨着墨。 忽尔瞥见一侧,搁置于皇帝手边的茶杯见了底。 袖摆微动,卫嫱自觉上前,欲为他添茶水。 忽然一只手,将她手腕冷不丁地握住。 那掌心极凉。 卫嫱右手顿住,抬头顺势望去。 李彻并未看她,只将折子放下,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朕倦了。” 他道。 “伺候朕更衣入寝。” 伺候皇帝就寝,也是御前宫女的职责之一。 听了这一句话,卫嫱的眼皮立马跳了跳。那夜的场景于眼前浮现,闺阁凌乱,大雨滂沱,男人面上带着决绝的恨意,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腰身…… 少女僵硬地立在原地,未曾动弹。 见状,李彻皱起眉头。 他本就微倦的面容上浮现几分不耐。 “这些日子,他们还未教你学会规矩?” “说话。” 极清冷的一句话,让卫嫱往后退了两步,又“扑通”一声跪下来。 地上很凉,她的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一阵不小的声响。 夜潮汹涌,少女乌发披肩,瓷白的面容低垂着,像一只无辜而惊惶的小兔。 紧张,乖巧,无措。 她只低着头,咬住唇角,未吭一声。 李彻眉心蹙意愈显。 很明显,他不喜欢卫嫱这副模样。 她同旁的宫女一般,规矩而本分地跪在那里,不敢抬头仰望他。也不知是真的胆小怯懦,或是在故作清高,面对他时,少女更是一言不发。 想来,御前少言这四个字,是浣绣宫掌事姑姑教给她的规矩。 李彻莫名感到一阵烦躁。 是了,他厌恶身前这个女人,厌恶她的薄情寡义,厌恶她的始乱终弃。 他更厌恶她,到了当下这般关头,还只紧抿着唇,同他不吱一声。 不说话。 不会求饶。 他想让她求饶出声。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当卫嫱被他抱上软榻时,身子明显是颤抖的。 她紧攥着自己的领口,无声抗拒着,原本清婉的一双杏眸,登即盛满了盈盈的泪水。 即便政务堆积如山,令李彻彻夜繁忙,但对付她,仍是分外轻松。 或者说,他很是游刃有余。 男人并未将她带到龙床之上,而是领着她于一侧的小榻上欢.愉。屋内燃着淡淡的暖香,香气将卫嫱的周身包裹,连同这无边夜色,一齐倾压下来。 自幼习武,加之从军三年,男人的力气俨然十分可怖。她就如同一只精美的瓷器,稍一折腾,便要就此碎裂开。 她咬破了唇角。 脸颊上尽是泪花,少女仍然闭着眼,没有出声。 卫嫱能感觉到,今日李彻是生气了。 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