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得了他这句,林婉颇为满意地收回眼,又对楚玄说:“皇上,驸马今日作此保证,您应该放心了吧?”
楚玄用茶盖轻轻抹过茶碗中的茶汤,轻笑一声:“驸马对姐姐的心意朕从来都放心。”
他抬起眸,正好与楚瑶的目光相遇。
“姐姐觅此佳婿,朕欢喜得很呐。”
楚瑶别过脸,双手悄无声息地握紧扶手。
这话分明不是出自真心。
阿玄……你究竟想干什么?
楚瑶很担心今日这场家宴上楚玄会不会有出乎意料外的举动,可觥筹交错间,他与段琼谈得颇欢。
连林婉也忍不住破了戒,跟着小酌几杯。
楚瑶低眸看着杯中自己故作轻松的脸面,油然生出愧疚。
君子坦荡荡,小人怀戚戚。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的阿玄始终没有变过……
四个人都喝了不少,林婉叫人将客房收拾好,说什么也要让他们醒完酒再回。
楚瑶并不想留,可惜天公不作美,外头“轰隆”一声,飘了大半日的细雨忽地转而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拍得窗台砰砰作响。
她叹了口气。
下雨天,留客天。这样大的雨势,谁还敢出门?
承了林氏的好意,楚瑶与段琼正起身走出大厅,忽地一道身影匆匆赶来。
油伞下,李顺儿裤脚湿答答的,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看见段琼就道:“少爷!有急事!”
段琼看了眼旁边的楚瑶,温声道:“别咋咋呼呼的,此处是国公府,切匆惊了圣驾。有事到旁边说,来。”
楚瑶好奇地看了眼,李顺儿靠近主子耳边轻语,然后段琼微微瞪大眼,随后朝这边走来。
“夫人,娘亲她忽然咳得厉害,我必须回去一趟。”
“可是这么大的雨……”
“不碍事的,”他笑了笑,伸手替她将发髻上的那支兰花珠钗扶好,“你也许久未曾回来,跟皇上还有国公夫人好好聊聊,晚些我再来接你。”
外头的天像破了个洞,雨水倾盆倒入大地,段琼禀报过天子后便头也不回地冲进这场大雨里。
他娘亲的病难不成恶化了?
一声闪电划过,骤然而至的雷声惊散了楚瑶的思绪,也让她意识到身后有人。
“姐姐,是在担心驸马吗?”
楚玄踱步行至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站,外头大雨倾盆,掩去了周围其他声音。长长的游廊,不知何
时只剩他们二人。
楚瑶没有答话,反而说道:“许久未见,臣倒是不知皇上如今竟有闲暇出宫了。”
论勤政,没人能比得过楚玄。她太了解他了,这个男人一日十二个时辰,除去睡觉吃饭,其余时间几乎都埋头在政务当中。
“那是因为,国公府是朕唯一能见到你的地方了。”
楚玄与她共同望向天幕连绵不绝的雨,阴沉沉的天色亦如他与她之间唯一剩下的色彩。
“姐姐,最近过得好吗?”
“好。”楚瑶斩钉截铁地回答,然而那张俊美侧颜流露出来的感伤与寂寥,像是利箭直直刺进她的心。
是痛,但她仍旧板起面孔,硬起声,说:“皇上,此处不是宫里,还请您莫要再说些惹人误会的话。”
“没有人会误会。”楚玄苦笑一声,随后看向她:“姐姐,刚才舅母说的话,意思很明显了,她也是在劝朕。”
林婉是最先发现他对楚瑶的情愫,午膳前她故意引段琼发誓,说到底也是想让这位痴情的天子看清事实。
他对她的情,在这世间许多地方都必须藏着掖着,唯独在这卫国公府,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这是他们长大的地方,是他们相依为命的另一个家,也是他们永远温暖的归属。
楚瑶自然懂。站在这里,如同倦鸟归巢,她可以卸下所有的重担。
所以,她感激林婉。
那个她视若第二位母亲的女人,并不会因为楚玄亲侄子的身份有所偏颇,她知道让楚玄放手才是两人间最好的结局。
想到林婉,楚瑶的心倏忽也变得温柔,亦如外头渐渐变缓的雨。
“阿玄,我不是想避开你,我们始终是姐弟,哪有姐姐不想见弟弟的?只是再等等,给我们多点时间,好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经得住时间的洗刷,高山上的巨石会因连年的雨而被削去棱角,悬洞里的地面会因连续的滴水而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