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多,那些战士们打仗都在船上,常常几个月下不来船,没有新鲜粮食可以吃,你若能养出在北江战船上生长的[润瓜],司农寺的官职随你来挑。” 宋知鸢听见“北江”这二字时就打了个颤,隐约有一点不好的预感,但是听见“官职”,又觉得浑身发烫。 她这一趟来,本是想通过献润瓜,管太后要一个封号的,比如她母亲的封号,“华阳县主”之类的,有了封号,便不再是被人摆弄的泥人,有一县供养,日后也有两分底气,但是她没想到,太后比她想的更大胆,竟然要给她一个官职。 官职! 官职可跟爵位不一样,爵位是被高高捧起来的空中阁楼,看着奢华,但实则底下空荡荡的,真来一个人踹上一脚,爵位是扛不住的。 但官职却象征着“实权”,能管事,能指挥人,能有人脉,有官职的能拼来爵位,但有爵位的却不一定能拼来官职。 大陈素来只有男子为官的先例,还得是科考十年,鱼跃龙门的男人才能有,女人当官的,迄今为止也就一个林元英。 林元英为官就已经够叛道离经了,眼下竟然还要给她!这种东西,也是她一个女人能想的吗? 这何止是能自保,简直是能平步青云! 太后金口玉言——想来不会反悔的吧? “怎么?”李太后见她迟疑,眼角的笑意似是淡了些:“不敢吗?” “敢。”她抱着她的宝贝润瓜,掷地有声道:“臣女敢。” 死都死过一次了,她还怕当官吗! 好东西谁不想要啊?她要是真能当官,以后有永安罩着,背后靠着太后,她走哪儿不都横着走? “好。”李太后很满意于她的志气,便与她道:“既如此,你便留住紫禁城中,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太监问罢。” 宋知鸢应了李太后的话,随后恍恍惚惚的出了慈宁宫,傻呵呵的抱着手里的润瓜,先回了长公主居住的凤鸾殿。 凤鸾殿中,永安还在睡。 小凤凰贪凉,厢房里塞了两个冰缸,阵阵凉气充盈四周,她裹着被子四仰八叉的睡,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宋知鸢回到凤鸾殿后才坐下,喝了几口水,就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她的父亲,宋右相,即将给她的养妹宋娇莺办及笄宴,正在广发请帖。 宴会定在八月中旬后,等到齐山玉科考归来后,宋府当大办宴席。 这本该是宋知鸢的宴会。 她幼时曾幻想过很多次,她及笄之后,齐山玉高中状元,他们就可以成婚,但是现在,换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她顶替了宋知鸢的身份,夺走了宋知鸢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宋府要为宋娇莺操办及笄宴的事儿也惹来了长安众人议论纷纷——宋知鸢与宋娇莺年岁相仿,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给亲生的嫡女先办宴,但宋大人怎么就去给一个养女先办宴了? 这不是让外来的养女盖过了自己亲女的风头嘛,宋知鸢可是千娇百宠的丞相府嫡女,如何能情愿呢? 旁人都觉得宋知鸢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会生气,会苦恼,但实际上,宋知鸢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她做的太对了,幸好早早筹备,向太后献了润瓜,幸好没去赔礼。 因为她知道,就算是她赔了礼,也得不来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上辈子她就是赔了礼,但最后落了个跟宋娇莺一起办及笄宴的下场,她的荣光都要分给宋娇莺一半,一场及笄宴办的她心里堵塞。 这碗夹生饭,她这辈子不愿意吃。 眼下她最重要的不是去跟宋家那群人争无意义的宠爱,而是给自己去争一条路。 宋知鸢抱着润瓜在凤鸾殿里走来走去,将自己要做的事儿捋一捋。 太后要她种出来能在北江船上生长出来的润瓜,那就要想办法让润瓜和北江的土壤与天气。 润瓜这种东西,生长条件十分宽松,只要有把土,有点水,它自己就能发芽,是那种丢到悬崖峭壁里,它自己都能长出来的作物,适应北江的天气并不难——宋知鸢之所以敢答应下来,是因为上辈子肯定做出来了,否则这作物不会面世。 现在的难题是,怎么做出来。 这功劳她是不肯让给别人的,所以自己开始通读史书,开始命太监去找熟悉北江的人来,她得知道北江每个月份多冷,知道北江的水有多浑浊,才能模拟出北江的环境。 被宋知鸢叫来的太监叫小福子,闻言笑呵呵的说道:“宫里这头基本没什么北江人,更没人知道船上的情况,那都得是多年北江老兵才知道的,您若想知北江水土——去永德殿问问便是,那儿正住着几个北江老将呢。” 顿了顿,那小福子又道:“既然是要在江中船上种,那就绕不开北江军,左右都是要在北江军里推行开来的东西,不如最开始便去找北江军问个明白。” 宋知鸢回:“何须北江军?寻个熟知水土的人就行。” 她还惦记着昨天宴会上,那位大蟒蛇看她的眼神,故而不想跟北定王有来往。 小福子眨巴眨巴眼,斟酌一番,又开了口。 他兴许是觉得宋知鸢是个不涉朝堂事的姑娘,不了解这军政之物,又或许是得了掌印的话儿,眼下特意来提点宋知鸢一番,左右他是将话点明了跟宋知鸢说,道:“您去找北江军种润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要您跟被定军有些来往。” “朝堂政事复杂,涉及到边疆外政更是麻烦,若是放到平日里,需要两地的官员互相去协调,就算是有官身的人,都要被磨掉一层皮,更何况宋姑娘没有官身,办事必定麻烦,眼下北定王真身在此,若是宋姑娘能直接打着太后旗号、去北定王身前一试此物,过了北定王的明路,快刀斩乱麻,日后办事儿便简单许多。” “您要种润瓜,找个熟知北江水土的人就行,但您要将润瓜种在北江,却是要与北江军打交道,日后您若是真因此物进了司农寺,八成派遣到北江的人也是您,不如从最开始,就跟北江军打好交道。” 说到此处,小福子压低了些声音,道:“太后留您在紫禁城中种植此物,便是这个意思。” 出了这紫禁城,宋知鸢连北定王的边儿都摸不到,还不如早点打着太后的旗号,去北定王那里转一转,她的差事办的漂亮,日后太后给她赏官也有个底气。 能走的后门都要尽早走嘛!这权势摆在这儿就是让人用 的,本就有通天路,何必舍近求远呢? 宋知鸢听了一耳朵的官司,明悟了。 北江的事,还是绕不开北定王,想要当官,就得先往官堆儿里钻。 看起来就是种个润瓜的事儿,但实际上,是要一边种瓜一边跟人家交涉一边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