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来,随意搭到一旁去,问道:“是北定王打过来了吗?” “不是。”廖寒商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低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低声道:“是我们的婚事,我想办在神都,神都的牡丹是最好的,不知深秋,还有没有开。” 神都洛阳,以牡丹闻名。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长安。 李万花眼底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以前跟廖寒商在一起时,也谈论过婚礼,她说成婚的时候,想簪一头牡丹花,后来兜兜转转,她再也不肯赏牡丹。 “会有的。”她短暂的忘了北定王,忘了乱七八糟的局势,只依靠在他怀中,轻声道:“牡丹的花农多,听说他们那边建造了专门的丝帐温室,冬日间也有牡丹。” 那样好的牡丹花,就应该簪在她的发间。 廖寒商低头吻她,两人渐渐倒在临窗的矮榻上。 窗外寒风正烈,卷来几丝雨意,窗户被拍的来回响动,外间内却其乐融融。 两人共剪西窗烛,同听夜雨时,沉溺在彼此的胸膛与爱意之间,忘记了外面的风,也忘记了内间的小皇帝。 —— 内间之内,幼帝陈世乾正从昏睡中醒来。 高热使他骨节酸痛,浑身无力,头晕脑胀,喉头干渴的要命,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向旁侧。 母后不在他的床旁边。 幼帝的身体太不好,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这时候,他听见外间传来了说话声。 “我们明日出发,一日一夜便可到洛阳,洛阳那头的婚事已经筹备妥当。”从帘帐那头传来的是男人的声音。 幼帝慢慢的从床榻间爬下来,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步靠近。 男人——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反贼吗?他竟敢欺辱母后! 幼帝左右寻找,没有武器,干脆去将床头处摆放的木莲花圆凳拿起来,费力的提在手中,慢慢的走到帘帐旁。 他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见外面的声音。 “永安我已经在找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廖寒商提起她,语调中更多了几分愧意:“我会找到她的——她见了我,会恨我吗?” 幼帝微微一顿。 永安,他的姐姐。 这乱臣贼子为什么怕他的姐姐恨他? 而且,姐姐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为什么要说还在找? 幼帝对眼下的情况知道的都不多,他只知道那一日,几个侍卫一直通禀,说找到了长公主,然后母亲就冲了出去,再然后,天落大雨,他被浇了个通透,浑身冰冷,起了高热。 高热到半夜,是廖家军的士兵将她拖出来,送到了听叶殿的,后来来了两个军医给他医治,一直到现在,他才算清醒过来。 而这时候,他听见母亲的声音轻轻响起,其内饱含柔情:“她不会,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何会恨你?” 攥着椅子的幼帝震惊的呆立在帷帐后。 他看着面前重叠遮盖的帷帐,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以为是自己病重幻听了。 他的姐姐,长公主永安,怎么会是一个乱臣贼子的孩子? 母后不是说她是被此人囚禁的吗?为何母亲所说的,和她真正做的不同? “我怕她恨我。”那道男音道:“她在宣和帝膝下长大,如何能不恨我?” “不会。”母亲的声线里带着淡淡的厌恶,她道:“我从没有爱过宣和帝,她也不会爱,永安记得我们母女俩幼时在宫里的可怜模样,她知道她从不是宣和帝真正爱的女儿,她心底里也没有宣和帝这个父亲的位置——如果她见到你,她会知道,父亲该是什么样子。” 永安幼时,正是李万花在宫中拼命宫斗的时候,她虽然年幼,但那时候永安是记得她的地位的——宫中姐妹足足十几个呢,只要是个公主,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永安在其中都排不上号,永安也试图争取过宣和帝的喜欢,但她实在是笨拙,心眼子转起来都不如不转,也是从没争上过。 那时候,宣和帝给永安的爱,浅薄到令人发笑。 直到后来李万花发迹,才一个个开始拔除这些不顺眼的嫔妃、公主、皇子,她平等的、狂热的恨着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那些人里,没得罪过李万花的,好歹还能活着,只是被赶出去,在一处穷山恶水里封一块 地,终身不得出,得罪过李万花的,比之当年戚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之后,永安才变成大陈唯一的“长公主”。 想起来这些,李万花又道:“若不是宫中无子,实在艰难,我又怎么可能会生下宣和帝的儿子?在我的心中,只有你,和我们的女儿,在永安心里也是一样。” 幼帝听见李万花的话的时候,只觉得一把榔头从天而降,将他的脑子砸的稀巴烂。 母亲没有爱过父皇,姐姐也不是父皇的女儿,姐姐是乱臣贼子的女儿,母亲生下他,只是为了宫斗,为了地位,为了权势。 那——母亲爱过他吗? 幼帝不清楚,他不知道。 他小时候、有意识的时候,母亲就已经是皇后了,他的父母恩爱,他也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他一直以为,这世上的一切好东西都理所应当的是他的。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以为的美好下面其实早已经爬满了蛆虫,只是他不知道,而父亲又早已死亡,他无人可问。 听着纱帐那头的话,他突然间孤立无援。 被母亲抛弃的孩子,站在那里都是手足无措。 而这时候,幼帝听见母后轻笑道:“若是以后有机会,你见到永安就知道了,她只喜欢强壮的男人,和无边的富贵。” 男音便笑起来:“像你。” 母后娇俏道:“像我?像我你不喜欢?” “喜欢。”男音又道:“是你,我就都喜欢,以后找到了永安,她在我这里,也是长公主。” “只是长公主吗?”李万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撒娇,也带着几分试探之意,道:“你就这唯一一个女儿,就不能将皇位传给她吗?” 如果真是廖寒商赢了的话,她不一定坐的上皇位,因为廖家军根本就不服她,她的娘家又损失惨重,她不一定能翻身做女帝,但是若是把皇位传给永安呢? 永安虽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但是永安是个女人,女人就可以生孩子!只要给永安开一个后宫,叫永安去生下来一个孩子,她可以越过永安去培养这个孩子。 男人是谁无所谓,只要是永安生的,那就是她的孙辈。 “能。”廖寒商连乱臣贼子都做了,早都是千古骂名了,祖坟说不准都要让长安的人给刨了,还管什么男女? 更何况,他身子骨损伤严重,早些年为了救命,烈药用多了,根本生不了孩儿了,这条命都不知道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