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与这亲兵去了东水小侯爷的帐中。 她到的时候,小侯爷的帘帐内一片愁云惨淡。 小侯爷的帐篷与北定王的帐篷一样的摆设,同样的帘帐,帘帐外站着十几个军医,都是一副悲怆模样,其中一个军医的手中还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正在睡觉。 见宋知鸢来了,这些军医便行个礼,然后让出一条路,宋知鸢走进帘帐时,便瞧见小侯爷面如金纸的躺在床榻间,唯有额头那一点朱砂,艳的像血。 小侯爷的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但是也能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瞧见她来了,小侯爷勉强对她扯了扯唇瓣。 小侯爷生的很好,清隽雅逸,庭庭不染,但此刻,他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 宋知鸢忙问:“小侯爷这是——” 身后的军医便低声道:“宋姑娘,我们小侯爷被刺客刺伤,已无力回天了。” 冲进帐篷来的万家刺客被发现后,没能成功带走小侯爷,干脆直接刺杀小侯爷。 就这样同归于尽! 宋知鸢被这消息打的脑袋发晕,僵硬的站在原地,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办”。 小侯爷要死了,怎么办? 这时候,却听见小侯爷这时候气若游丝的开了口。 “宋姑娘,初次与你私下会谈,太过仓促,但我已无旁的时间了。”他对宋知鸢笑起来,道:“我一直很想见你。” 宋知鸢茫然的看着他。 为何想见她? “永安——曾与我说过你。” 说过很多很多很多。 小侯爷想起很久之前,在长安跑马场,永安跪坐在他的对面,手舞足蹈的描绘她有一个闺中密友,是如何如何可爱的人。 那一身红色的石榴裙,他到现在都记得。 现在兜兜转转,他终于见到这个人了,确实如永安言谈中一样好。 小侯爷因为永安的缘故,曾看过宋知鸢很久,看宋知鸢在帐中调配粮草,看她关怀将士,看她努力做她力所能及的所有事。 她品行端正,行事温和,是很好的人。 他很早就想跟宋知鸢坐在一起,喝一杯酒,说一说话,谈一谈他们认识的永安,可是因为战乱,又因为男女有别,不大熟悉,所以从不曾坐下谈过。 可他想见她,这个人与永安有美好的十几年,他向往这种美好,也愿意与宋知鸢相交。 他那时候以为他有很多机会,所以也不曾急迫的去做,现在却已没了时间,只能这么不体面的,与宋知鸢相见。 如果再遇到永安,他应该告诉永安,他也如同永安一样,认为宋知鸢很可爱。 太可惜了,他无缘再与永安言谈了。 他也要愧对他的父亲了,爹的白头发都白长了,儿子还是死在了长安,无法尽孝了。 “我死之后,尸体将运回东水,东水军将自此撤离。”小侯爷的面上浮起几分愧疚,他道:“抱歉,我救不了天下人。” 他死之后,他们必须回东水,离开了他的把控,东水军会变成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唯有离开战场,回到东水,才能避免军队哗变。 而他心中清楚,东水一旦撤军,北定王也挡不住永安,永安迟早会来到这个帐篷里。 “我想给她留一封信,但也提不起笔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道:“劳宋姑娘为我写一封吧,留在此帐中,也许这个消息,由你来说,她不会那么难过。” “我还有一只猫,劳烦——” 小侯爷说到此处时,突然间没了声息,只缓缓的闭上了眼。 而宋知鸢在从听到“永安”这俩字时,眼泪便夺眶而出,站在床榻前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永安,已经失去了父亲,现在又失去了小侯爷。 长夜久别不成悲,长灯不明思欲绝。 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爱与恨,早已无法言谈,宋知鸢失力的跪坐在地,在东水军医们的哭嚎声中,喃喃道:“请给我笔墨。” 军医们听不见,同样悲拗中,宋知鸢无声的捂住自己的眼,低声重复:“请给我笔墨。” 这一场泪,流了足足半个时辰,宋知鸢的信也写了半个时辰,涂涂抹抹,又被眼泪浸染,最终颤抖着写好了一封信。 这信中的每一个字里,好像都浸泡着泪水。 她不敢想永安打开信后的样子,可是她却又改不了一个字。 世人都觉得永安命好,宋知鸢却偏偏觉得永安命不好,她宁愿永安只是小门小户,平安快乐长大的姑娘,有安稳一生。 可偏偏—— 这时候,东水军医也收拾好了小侯爷的一切,他们要连夜离开——带着杀了小侯爷的刺客,回东水。 她将此信放置在帐中案上,后一旁的军医走上前来,将怀抱中的猫给了她。 宋知鸢抱起猫,红着眼离开了此帐。 她踉跄着回了北定王的帐篷中时,耶律青野正在等她。 见她神色悲怆,耶律青野便拧了眉,想起身,却因脚踝失力而站不稳,又跌坐回去。 这时宋知鸢也走上前来,扑进他的怀里,将自己的脑袋插进了他的胸膛间。 只有贴着耶律青野,她才能从那种要将她溺毙的悲怆中熬过来。 他们两人怀抱中的橘猫从怀中落出来,滚到了一旁的地毯上,似乎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换了个地方。 人心啊,猫猫怎么知道呢? —— 小侯爷死亡当晚,东水军无诏撤军,抛弃战场。 消息都来不及传回长安,更来不及给永昌帝去信,因为东水军一走,北定军已经打不过了,所有人只能撤退离开,退回长安。 这场战争,永安大胜。 老话说得好,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时局,不在力耕,这句话,在永安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老天爷好像偏向她,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她是被所有人羡慕的好命,出生就是长公主,后来逆贼突起,所有人都受此倾轧,唯独她还是长公主,她前脚从大陈跳到西洲,后脚大陈自己就自乱阵脚,打的一塌糊涂,将胜局双手奉上给她。 她好像从来没吃过苦,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 那一日,永安照常去打仗。 她以为这场仗要打很久很久,但是其实并没有多久,只不过第三天,北定王就撤军了。 为什么撤军? 永安不清楚。 她带着手下的兵将,直奔营地而去。 北定王的营地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带走了,只剩下一些原先加固好的篱笆、排水渠不曾拆掉、回填,至于什么帐篷,都被收走了。 唯有一个大帐被摆在原地,帐篷上面用蓝色丝线绣了东水军的军徽。 这应当是东水军的帐篷,只一座,孤零零的立在这里,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