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年,除去贺文皎的生母陈姨娘现下又有身孕外,府内老人竟无一有孕过。 如是想着,贺文茵悄悄抬眼看了看那妇人。 ……果不其然,这位分明只有三十出头,脸色却都和她差不多了。 “姨娘!”见她晃晃悠悠过来,贺文皎忙去扶她,“不是说了你不必出来吗?” “瞧着你一个人在外头,我放不下心。”陈姨娘仅是瞧着女儿笑笑,顺口带了句:“三姑娘也尝尝吧。” 贺文茵闻言,瞧着她端上的小碗默默黯然。 冰糖雪梨水啊。 “姨娘这身子,已有五六月了吧?”甩甩脑袋不叫自己当着别人面难过,贺文茵转而疑惑问道:“怎得竟还如此清减?” 贺文皎闻言,微微垂眸。 还能因着什么?自是因着近些日子来府内裁剪开支。 贺文君是故去夫人嫡女不得苛待,贺文君得老太太的脸,贺文茵自有别人养着,故而受牵连的也只有她们院了。 她的姨娘已有了六月出头的孕,本就是该进补的时候,然而府上却连日日的阿胶红枣都供不起。故此这么些天来,除去肚子一日比一日膨,姨娘自己近乎要瘦成一把竹竿。 ……然则个中艰难,又如何与她这妹妹道呢? 贺文皎最终只一笑,忽地凑至贺文茵耳侧悄声耳语,“……妹妹定是想知晓那年的旧事罢?” “……若是妹妹想好,便来寻我吧。” ——贺文茵自是清楚她这二姐姐为何要找上她。 院子整修时,齐国公府不知从哪听来的风声,派来人将东西成箱成箱地往里抬,只叫所有人都着实震撼了一番。 何况对方的人放话说这些东西都是给贺文茵的,将本已经想把那些箱子往自己院里抬的老太太气得牙痒痒。 贺文茵本觉着全然收下并不妥当,并不欲收了这些箱笼。哪知为首那人一听忙连连摆手,道若是姑娘不收或收了不用,他们这差事可就办砸了,是要被国公训的。 于是她只好收下,挑了些东西送去贺文皎的院子,正好补上平日借的热水。但贺文茵觉着,能叫她这二姐姐拿当年旧事来勾她的东西,定不是什么简单玩意。 正拿着话本册子如是想着,透过窗前雨幕,她忽地又听到了送东西的人进屋的声响。抬眼一看,果不其然是这些天为她送物件单子的女商。 他哪来这么些好东西? “啊呀,这话姑娘还是自己去问国公罢?” 那干练女子进了门后,似是看透她所想一般笑着道: “他若是知道姑娘您问及了他的事,定是欢喜极了。您是不知道,这煞神每每提及姑娘的事,面上笑意便遮都遮不住,叫我们次次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劳什子玩意上身了。” 她正说着,门外隐约传来一道平静男声。 “——李掌柜。” “东家来了?”女子笑眯眯地对贺文茵耳语,“虽说这话委实俗套了些,但在遇见姑娘前,我可一直觉得东家是个面瘫呢。” “几日未见,文茵。” 不过几息的功夫,那声音便凑了过来。来不及多想,贺文茵忙转身瞧去。 谢澜身着一身品绿如意织金暗纹圆领袍,周身带着些雨后的隐隐水汽,玉白大手轻轻挑开门前的细竹帘子,正拿着个物什侧身缓缓而入。 瞧见她看过来,他先是一怔,随后如墨雕成的五官随之触水般化开,露出个极好看的笑来。 瞧他这般,贺文茵忽地想起,他那日来求娶自己,似是也专程换了一身衣裳……? 只不过愣神的功夫,谢澜便径直过来将手中物件放在了她案前。如玉指节轻抚过她将将放过手不久的书册上,眼中仿若春日的潭水漾着,温声问道: “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作者有话说】 晚上做梦都是评论收藏+1呀[爆哭] 第11章 又见谢澜 ◎怎么又是他?◎ 瞧着眼前那张令人晃神的俊脸,贺文茵不由得有些晃神,只匆忙点点头小声回他的话,便下意识要起身请他入主位。 “还未曾谢过国公……” “不必。那日匆忙,想来有许多事不曾同你讲清楚。” 温声示意她不必起身,谢澜忽视一旁月疏雨眠惊诧的眼神,径直去一旁自个寻了个位子坐。 但贺文茵哪能就叫人家这么坐着? 见谢澜似是一点都不嫌弃地坐下,她慌忙起身,便去他身畔几上寻茶罐与茶盏,无论如何也得做样子招待招待。 ——而在她瞧不见的身后,谢澜正紧紧盯着她背影,一丝也舍不得放过,眼神幽深仿若深不见底的死井。 他仍记得那身衣物与那冠,还是因着前世某日贺文茵曾笑吟吟勾着他指尖说过喜欢。 但今日瞧来,似是这身青更得如今的她心意些么? 分明离得如此近,可他为何还是如此想念她? 想同她牵手,拥抱,想圈着她,想一遍遍念他心悦她,同她交颈而眠,同她共享床/笫之欢。 不……不必是那般。 她身子太差了,不应消耗精神在这事上。 但他仍想不隔着任何物什拥抱她。瞧着女孩手忙脚乱的小背影,他默默垂眸。 仅是抱着。 瞧着她瓷白冰凉的肌肤被自己的体温蒸得有了血色,感受到抱着的身体在鲜活地微微颤动,近乎能听到她胸口那处心跳与血液流淌的声音—— 如此他方能确认她当真活着。 而非自己终是得了癔症。 如是想着,他不自觉地便手指微动,想要靠近她些。 谁知还未曾动弹,贺文茵便察觉到什么似的连连两步离了他身侧去一旁寻水,衣角打出一个冷漠拒绝的褶。 谢澜黯然。 ……好思念她。 恰是此时,一缕带着些微药香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间滑过,便立刻被他悄然捉住,细细捻了又捻。 直至贺文茵似要察觉,他方才将那丝带着余温的发丝从指缝中恋恋不舍放了出去。 就连女孩将茶盏端到他面前,自己回座团坐下后,他都仍在垂首瞧着那缕发方才飘过的地方看。 见状,贺文茵疑惑地偷瞧他一眼。 难不成自己泡的茶如此难以入口,叫他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方才,便总觉得这人似是在盯着自己看。但他眼下似乎……仅是在盯着地上发呆? ……是错觉么? 眨眨眼将心思放回眼前人身上,她仍觉有些发懵,半晌才犹豫着轻声启唇: “国公有何事要讲?” “文茵。”谢澜未曾答话,反倒垂眼磨一磨指腹, “我往后可以如此唤你么?” 贺文茵闻言微微点头,她也觉着总是姑娘姑娘唤有些怪异,宛如什么烂俗话本子里头的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