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轻轻的拍抚渐渐淡去了。
来自母亲怀抱的温度逐渐消散,摇晃着的栏车与耳畔的歌声都失去了踪影。
景涟开始发冷,她蜷缩起来,用力抱紧自己,然而寒意如影随形,就仿佛母亲远去后,那些被挡在她怀抱外的风雪终于毫无遮蔽地落在了景涟身上。
景涟终于忍不住,嚎啕痛哭起来。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渐渐远去的怀抱。
景涟泪如雨下。
她无声嚎啕,痛如撕心。
然而什么用处都没有。
泪水不能挽留母亲渐渐远去的影子,甚至不能抓住半丝残余的温度。
她在睡梦中无声哽咽,泪水一串串沿着面颊滚落,将枕上绸缎浸出两片鲜明湿痕。
一只手落在景涟肩背处,轻轻拍着,是个柔和安抚的动作。
太子妃在床畔落座,望着景涟不断滚落的泪水,抬手试她额间温度,旋即秀眉紧蹙,转头欲斥,又硬生生忍住。
“公主高热未褪,太医是如何诊治的,叫他进来。”
可怜的太医擦着额间的汗,马不停蹄地赶来。
他倒真没敢偷懒,亲自去盯着宫人熬好药,就听说公主又发起高热,太子妃急传,两条腿跑出四条腿的速度,急急忙忙赶回来。
裴含绎有心斥责,但这时不是责备太医的时候,亲自接过药碗来,仔细辨别药物气息,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想令宫人过来喂药,自己先起身让开。
他的衣摆一沉。
裴含绎微怔,低下头去,却见景涟牵住了他的衣角。
永乐公主一手攥住他的衣角,另一手还在虚虚抓握,像是梦里不安到了极点,想要去抓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裴含绎不愿硬将衣角从景涟手中取出来,只得顺着力道重新坐回床畔,隔着锦被轻拍景涟:“永乐醒醒,起来喝药。”
裴含绎刚刚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嫁进东宫时,明德太子已经病重。
按理来说,身为新妇,裴含绎理当亲自侍奉太子,以此展现太子妃的贤德。所以那时裴含绎摸索着处理完东宫事务,就要到明德太子床前侍疾。
说是侍疾,东宫内宫人无数,总不会当真让太子妃端茶倒水、熬药煲汤。
裴含绎要做的,就是在太医诊脉时陪在太子床畔,宫人熬好药时叫醒太子,谨慎留意太子病情,并且无微不至地禀报帝后。
彼时皇后同样重病,少了一双自上而下时时盯着东宫的眼,这省了裴含绎很多事。
他坐在太子床前批阅东宫政务时,很是闲适。
明德太子虽然病重,心中依然清明。他知道母后已经病重,自己薨逝后,皇后未必能再活多久,娇妾子女们不能依靠皇帝的良心生存,所能依靠的只有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