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清楚感知到了罗颂的垂顺与小心翼翼,甚至在某些时刻,可以称得上卑微与怯懦。
她忽然惊觉自己与宋文丽他们成了同一类人,而唯一的区别是这决非她的本意,她从没想过驯化罗颂。
甚至于,罗颂的变化在杨梦一的自责中又重重添了一笔。
两人的关系进入了恶劣有害的死循环中,就连沉默都成了日常相处中最不值一提的坏处了。
意识到这点的那天,像是一时冲动,又像是深思熟虑后的不余退路,杨梦一几乎是莽撞决绝地跑到cc办公室里,应下了外派的工作。
cc听到她的应允就笑了,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
杨梦一心如乱麻,面上却还能强自镇定,礼貌地说谢谢。
但cc后来再说些什么,她也只听了个大概,什么“流程”“人力”“公司”“护照”,她只能讷讷回应,费劲儿维持脸色如常。
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回到工位上后,她觉得自己似是在做梦。
直到下班,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她走不走,她才如梦初醒。
出了写字楼,被凛冽冬风扑了满脸满身,她才蓦地一震,意识到她真的亲自为这段关系设下了句点。
她抬头,望着天边残余的夕阳,那淡得几乎要消失不见的余辉,只觉得人生如梦。
自这天起,杨梦一也不可避免地变得怪异。
无关罗颂的事,杨梦一总是理性得可称冷血,但一旦牵扯上罗颂,她便也不认识自己了。
她该尽早与罗颂摊开来说的,但杨梦一做不到。
但在已知结局的情况下,她又觉得柔软的态度像死刑犯行刑前的最后晚餐,是哄骗,是不道德,是会让罗颂回想起来时痛恨她的虚伪。
她因此而怪异别扭,笑不至底,就连悲伤与难过也总浅浅浮在上头,底下是一团无状难明的矛盾与冲突。
而身心相悖几乎要将杨梦一撕裂。
罗颂与杨梦一共处一室,彼此再熟悉不过,再轻细的反常也逃不过对方的眼。
可她们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谈,对对方的异样也只装不知。
但奇异的是,两人**地频率却猛地涨高,仿佛回到了初相恋、刚同居那会。
大概,只有在赤诚相见时,她们才能任由自己做个糊涂人。
只有理智和清醒都被撞得支离破碎,爱与痛苦才不必掩藏。
即便是泪水,也像是欲望的产物。
“忄生欲、爱谷欠、死欲三者最强烈的时候是一致的。”
第188章 杜银凤死讯
比杨梦一的坦白来得更早的春节, 而比春节来得还要早的是杜银凤的凶信。
警察的电话是在年三十那天下午打来的,当时杨梦一正在整理阳台。
厨房里不时传出赵红敏和萍姐的说话声,她听着, 一边仔仔细细地给蒙了一年灰尘的花盆擦拭干净,又将盆里的枯叶和不知那层楼飘落下来的垃圾摘出, 就像在打理自己的心。
但任凭她如何努力沉下心来, 却总忍不住走神, 想到罗颂和她发来的消息。
其实都只是些很日常的话——“醒了吗”“吃了没”“一大早起床当司机,今天可能要开三四个小时的车了哭哭”, 可她大多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往往点开来粗略看几眼后, 就逃一样揿灭手机,好一会儿后才发去两句干巴巴的话,或无甚意义的表情包。
她很讨厌这样对待罗颂的自己。
她相信主观能动性的力量,为了脱离原生家庭的魔爪, 她拼命念书考来祁大;缺钱就一天两班连轴转,除了经期、必修课和考试, 她可以全年无休, 可唯独对于罗颂,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从应下外派工作那一刻起,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倒计时。
她的脑海中悬着一口钟,每分每秒每时每刻都在滴答作响,吵得她心慌又心虚。
就连此刻, 看似全神贯注莳花弄草的她, 其实也心有旁骛,以至于手机铃声响了好一会儿, 她才猛然反应过来,随后手忙脚乱到忘了仔细看两眼来点就接起。
电话很短,一共五十六秒,内容概括起来不过一句话的事,而杨梦一的大脑也终于难得地迎来一片空白。
“乌长县”“杜银凤”“死亡”,简单几个字眼,就把她所有零乱的思绪统统敲空了。
可挂断电话后,杨梦一怔忪间,抖着手下意识拨去的电话,却依旧是给罗颂的。
电话很快被接起,随之而来的是罗颂刻意压低却难掩欢喜的声音。
“学姐?”电话那头笑着,每一个尾音都上扬,“怎么了?”
背景音里有方言交谈的声音,男女老少皆有,嘈杂洪亮,隔着听筒都能叫人轻易想像出宴会场面之盛大与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