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哥哥,我没事。你是知道的,我不识得路,是这位郎君心善,怕我在外行走犯了禁,这才叫我入院里避上一避。”
听得楚胭这般回话,陶然的目光才稍有缓和。“多谢这位郎君,时候不早了,在下要迎姑娘回府了。”
楚胭当即走过去,扯了陶然往旁立了立,她压低了声,道:“陶家哥哥你带银钱了吗?我今日出来得急,未带银两。”
陶然自明其意,当即将自己的钱袋递于楚胭使。
楚胭行过去,双手捧着那钱袋,道:“多谢郎君收留,这些银两权当作相谢之礼。”
“不必。”他还是这般简单的两个字,待到说罢,便又回到灶间坐定,权当不曾见过这些人。
“我知郎君非是挟恩图报之辈,我与郎君虽初次相见,却也知郎君是个一心求学之辈。这些银两郎君可以留着交束修,日后也好参加考科。”
楚胭瞧他依旧未来接,这便上前几步将这钱袋摆到灶台之上。“我乃清远侯义女,今日谢过郎君相救,他日郎君若有所求,凡我力及之处,我必助你。”
话毕,楚胭自是曲膝施了一礼,这才回转与陶然一道离开。
“姑娘,你可算无羔。将军为了寻你,都已经入宫去求了
陛下恩典,这才准咱们宵禁之时亦能出来找寻。”
“大姑娘急得都哭了,姑娘你可莫要再有下次了。”
“好嘛好嘛,我知道错了。”
他看着灶膛上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踌躇再三,终还是收下了。
楚胭回到虞家,虞清音自是念道了她许久,随后便将满府上下皆唤来训话,叫他们若敢再放楚胭独身一人出府,必是要重罚的。
楚胭为叫虞清音不再生气,安安生生在府中待着,半步都不再出去。
再次瞧见那人的时候,已逾数月。
彼时虞清音要去永安寺进香,她陪着虞清音一道去,那一日,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们母女初次见面,没有哭泣,没有欢喜,两个人都是静静立在禅房之中。皇后瞧着她许久,忽然松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句话。
“幸好,你长得不像我,更不像他。”
没有相似的容貌,对她们面言的危险就会减少许多。
皇后似是对她知之甚多,屋内摆着的茶水果子都一应是她所欢喜的。楚胭与她相对而坐,踌躇一番后,终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不要我?”
皇后回得坦然:“不是不要你,而是想你活下去。”
她开始与楚胭说明个中原因,楚胭永远都忘不掉她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应当说,她没有表情。
她就像楚胭所阅书卷中的文字,一笔一划,方方正正,吐出来的字,不带任何情绪。
楚胭过于震惊,以至于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禅房,什么时候随虞清音一道上的车驾。
回府途中她们遭逢大雨,二人便就近去了松鹤书院避雨。
此处是多年前宣惠太后所设,是惠及寒门学子的一处学堂。可多年过去,当年曾不收分文束修的书院,如今也免不了此俗。
自然,所交束修相较旁处要少了许多。
楚胭辞了虞清音,独身一人立在廊下看着雨中的松树。纷扬雨丝随风落在松针叶上,渐渐凝成一颗颗晶莹水珠,然后再从枝头落下,砸入泥里。
似乎,有点像她?
“姑娘这是又迷路了?”
楚胭叫这一声‘姑娘’扯回思绪,她转头去看,见是那日那人。如今的他已换了一身书院学子衣衫,虽依旧身形消瘦,但楚胭觉着,相较于那日,他身上似是不再那般暮气沉沉。
“交束修了?”楚胭扬着笑,庆幸他没有执拗于那些所谓的文人骨气。“你今日这般,瞧着是比先时好上许多。”
他拱手与楚胭施礼,道:“在下王忪,字介安。”
“哪个字呀?”楚胭觉着,总不当是那个‘重’字吧?若当真是这个字,那与他这身形也过于不相衬了些。
“忪蒙之忪。”
楚胭似懂非懂般颔了首,道:“我叫楚胭,胭脂的胭。”
楚胭说罢这话,又转过身去瞧着雨中松针,王介安也不再多言,只是与她一道立在廊下,看着纷扬雨丝随风钻进彼此的衣料之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