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看到两条稚嫩的胳膊。 这是幼童的手。 手里拿着一把深深浅浅的石子，地上也散落着石子，组成一个稍显熟悉的图案，但洛书想不起来，只下意识从三五成堆的石块里，按顺序数出了四、九、二、七、六、一、八、三、五，这几个数字。 鼓点越来越密，震得脑袋嗡嗡作响。洛书心里忽然生出极大的恐惧，她举目四望，却没有在其他人脸上看到这种恐惧。被围在中间的祭品们脸上露出麻木甚至欣悦的神情。 鼓声戛然停息。 下一个瞬间，黑色的藤蔓拔地而起！ 洛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伟岸的植物，她用尽全力仰起头，却无法看到藤蔓的顶端——它们仿佛穿透了头顶的大气层，一直延伸到星空之中。 “嘎——嘎！嘎——嘎！” 刺耳的叫声忽然从寂静中响起，仿佛来自异世界的魔音，一下子把洛书拉回现实——没有祭台，没有火刑柱，没有直插天际的黑色藤蔓。 过了几秒，她才想起自己还在教室里上课呢！ 洛书手忙脚乱地在帆布包里翻找，一把攥住那只聒噪不停的橡胶鸭子，“嘎嘎”声顿时像被命运扼住了咽喉，总算消停了。 她这才一头冷汗地抬眼，发现所有人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不好意思，”一片静默中，洛书尴尬地解释：“闹钟忘关了。” 这个小小插曲很快过去，又听了一会儿课，程玖忽然拿出一个笔记本，写了一行字，推过来：“那是隐器吗？” 洛书：！！ 有一瞬间洛书很想装傻报复，反问程玖“什么是隐器”，但求知欲还是让她选择了实言相告、交换情报：“是。你怎么知道？” 程玖肯定道：“有一瞬间你坠入了混沌。你看到了什么？” “那是混沌？”洛书：“可是感觉很真实……” “对混沌是不会有记忆的，”程玖：“如果你有记忆，那么应该是通过混沌，又进入了另外的时空。据说，混沌连通过去、现在、未来，能够往来于宇宙存在以来所有的时空。” 另外的时空吗？ 那是什么时候？ 是先秦吗？ 洛书的第一反应还不是后怕，而是自己得到了宝贵的提问机会，赶紧在本子上画了一幅图，石子堆顺时针排布出四、九、二、七、六、一、八、三，再把五放在中间，然后问：“这是什么？” 程玖：“这是洛书。” 洛书：？？ 程玖解释：“我说的是‘河图洛书’中的洛书。” 洛书从未听说过“河图洛书”，只能当场掏出手机搜索——这名字是小学文化的爷爷奶奶讨论出来的，她一直以为只是寄托了让大山娃好好读书的朴素期待，从未想过还能有典故。 看洛书的反应，程玖继续解释：“你可以理解成古人的计算器。” 程玖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现场演示了如何用这幅图计算“1+3=4”“4+3=7”“7+3=10”，嘴里念叨着什么“宫位跳动，阴阳奇偶，进位原则……” 洛书伸头看了半天，勉强是看明白了。 但是。 我掰手指都比这算的快好吧！ 这就是“古人的无字天书”？ 只能说在那个年代，数学可能是一种非常高端的玩意儿…… 等等！ 洛书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按照程玖的说法，她在混沌经历了一个瞬间，前往先秦，看到一群奇怪的人用仪式召唤出了黑色的藤蔓。但在祭品里有一个孩子，用石子摆出了“洛书”，然后她的意识就降临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打住！ 让我捋捋！ 洛书毛骨悚然地问：“什么……东西，会被仪式召唤？” 程玖“嗖嗖”写道：“当然是神。” 洛书：？？！！ 程玖大喘气完了，继续写：“还有神的子嗣、眷属，或者分身。”? 第17章 连山学字母表 洛书：“……细说？” 程玖：“关于神的‘繁殖方式’，人类了解得不多，只知道是一种类似‘分裂’的造物方式。由神分裂出的子代个体，就是神的子嗣。” “至于眷属，就是被神选中的信徒。”程玖写完，把笔记本推回来，侧头看洛书，仿佛期待她说说信奉了哪个邪神？ 这简直是六月飞雪——冤枉啊！ 如果不是怕其他同学注意到，洛书非得把头摇成拨浪鼓：“绝对没有这种事！” 程玖倒也没有怀疑她，姑且假设她说的是真话，然后继续往下推理：“那么就还有一种罕见的可能，就是神的分身。” 程玖随手在笔记本上画了一棵树，代表神；取下神的一点组织，放进培养皿里，生长出新的个体，这是“子嗣”；一群信徒围着树顶礼膜拜，其中一人头上有个天使一样的光圈，这是“眷属”；而地下的根系四通八达，在遥远的地方重新长出一棵小树，这就是“分身”。 禁忌的知识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草稿一样地画在纸上，给人一种少林寺门口五块一本《罗汉拳》的感觉。 大约是受到程玖这种讨论“三文鱼有几种吃法”的态度的影响，洛书产生了一种她的事也没有多么大不了的错觉，追问：“子嗣和分身有什么区别呢？” “子嗣是独立的个体，”程玖的笔尖划过神树庞大的根系：“而分身跟神是一体的，或者毋宁说，分身其实就是神的具象化。” 洛书：“具象化？” “神是一种规则，”程玖：“当祂出于某种我们无从得知的目的，想要行走世间的时候，就需要把自己具象出实体。借助眷属是一种办法，但眷属的理智往往难以承载神的意识，所以分身是更好的办法。” “关于分身的记载很有限，连山学界普遍认为，‘烂柯人’就是一具分身，只是他一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自我认知为人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神的分身……” 这已经不能说是暗示了——但洛书回顾自己平平无奇的一生，实在找不出一点儿跟“神”沾边的东西。 程玖自以为委婉，但在洛书听来其实十分直白地问：“你有什么权柄吗？” 洛书立刻想到了那只虚空中的巨大沙漏。 出于一种怪异却强烈的直觉，她觉得最好不要把这件事直接告诉程玖，想了想，给了对方一个弱化版的答案：“……预言算吗？” 程玖：“下节课的授课老师是谁？” “……不是这种预言，”洛书扶额：“得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比如有同学变成怪物之类的。” 程玖：“谁变成怪物了？” “……不知道，”洛书越说越觉得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于是试图补充一点细节：“昨天夜里，我预言到公共浴室有人会变成爬山虎，赶到那里，果然发现了一个邪恶的符号，”她在笔记本上画出了那个符号，当然，故意缺了几笔，以防当场搞出什么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