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兰的声音跨越时间空间,像春末夏初的一缕清风,将依偎的两人包裹,然后又飘散而去,落在更远的地方。
病房内很暗,没有开灯,呼吸机运作的嘀嗒声清脆而富有规律,像独属于病人的生命计时器。
只是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倒计时。
“我很幸运,还可以从上天那里偷来些时间,看着我的孩子长大。要知道,这个世界到处都有像我这样的疯子,疗养院里被抛弃的人大有人在。”
“他们状态不好,只能躺在病床上,靠机器维持生命。没有人来看他们,也没有人把他们接走。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能给他们一分钟的清醒时间,他们是会要求见亲人一面,还是祈求医生放弃他们。”
“就像我说的,我很幸运,即使一直在死亡边缘徘徊,努力睁开眼也会看见我的儿子。
嘀嘀嘀——嘀嘀嘀——
呼吸机被拔,心电仪缓慢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躺着的人眼皮晃动得厉害。
刘桂乔快醒了。
她费力地睁开眼,即使这动作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也执拗地想要看看,就看一眼——
眼前突然黑了。不是她闭上了双眼,而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盖在脸上。越来越用力,没有松开的意思。她快呼吸不上了。
这瞬间她觉得很委屈,明明她只是想看一看。身体在回光返照的加持下有了生命力,她不停挣扎着,双手僵直往上,摸到了一张脸。
她顺着这张脸的轮廓摸了很久很久,最后停止了挣扎。
“儿子,妈妈爱你。”
纪泽兰的幸福又平静的语调响起,这是视频的最后一句话,是纪泽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刘桂乔未能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
生命的逝去并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冰冷的仪器在检测到异常时发出的呐喊。
而这本就是苟延残喘的执念,连抢救都显得漫不经心。
病房短暂热闹后很快安静下来,乔阳站在这里沉默,和远在市中心的方冉怀黎川一起,长久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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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言敲开黎川家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方冉怀那张脸。
他没来过这里,下意识以为走错了,话到嘴边又突然记起这是谁,遂拧眉质问:“我哥呢?”
“在睡觉。有事?”
“……我找他商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