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广厦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将她的文章递了过来。
“特地来恭喜你的。”他说,“要让庄夫子看入眼,可不容易。”
朝笙柳眉微挑。
庄世仁是教古典戏剧评论的,一向不太满意她——准确的说,是不太满意“她们”。
文学系一共四十五个学生,其中女生有四个。
这种刁难,朝笙并不放在心上,因此冯广厦不知道,周暮觉更不知道。
她露出个笑来:“那看来我的工夫没白费。”
文章确实是认认真真写的。
冯广厦见她是要回去,索性同她一道走,反正阿忠一直是等在学校外头的。
他健谈得很,能从唐诗谈到宋词,又从宋词谈到文艺复兴,谈到文艺复兴,便不能不谈莎士比亚,谈了莎士比亚,便不能不谈弥尔顿——
朝笙对答如流,末了,道:“我确实借鉴了《失乐园》里的故事,那本书还是阿暮找给我的。”
“暮觉在国外时,确实读了很多书。”冯广厦说得兴起,略去了她语气里的亲昵。
暮觉、阿暮,他和其余朋友,都是这么喊的嘛。
冯广厦同她一起下了楼,沿着长长的道路往外走去。
白石红砖的校园外,长身玉立的青年身姿挺拔。
冯广厦说得眉飞色舞,便见身旁的女子忽而走快了几步。
“今天怎么有空?”
“哪天都有空。”青年接过她手里拿着的书,发现那篇文章也在其中,他问道,“这么快便批了下来吗?”
冯广厦愣住了。
他回过神来,道:“批是批了,庄夫子还没发,回头我是要偷偷放回去的。”
“冯老师说,我文章作的不错。”那刚刚与他柔声交谈的女子巧笑倩兮,眉眼格外妍丽鲜活。
“我早便说了。”周暮觉温声应她。
冯广厦原本熄灭的猜测又涌了上来。
他清了清嗓子,道:“林小姐可否等会儿,我有事情要同暮觉说。”
“请便。”
周暮觉替朝笙拉开了车门,而后立刻被冯广厦扯到了一边去。
“你你你——和林小姐怎么回事?”冯广厦开门见山。
青年长眉微挑,眼神淡静。
冯广厦太了解周暮觉了。他越温和沉静,内心就越坚定。
“你那天不是和我说,你清楚吗?”
“是啊。”青年回身,看向坐在车窗边的朝笙,“我清楚,我心悦她。”
“你疯了!”冯广厦压低了声音,“她是你的……继母。”
周暮觉长睫低垂:“她先是她自己,再是我父亲的妻子。”
“可父亲已经去了。”
“她选了我,又为什么不行?”
冯广厦头痛得不行——苍天啊!为什么总要这样戏弄他?
他反问:“你知道后果吗?”
“后果?”周暮觉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知道这是来自友人的告诫。
半晌,他蓦地笑了:“没有什么后果。她既选我,便是坦途。”
冯广厦心惊肉跳,终于确认周暮觉的心意已无回寰。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这便去信给文葭。”
周暮觉看向他,便听得冯广厦挫败地道:“我要问问她,我们成婚时你随了多少的份子钱。”
“待到给周行长随礼金,需得双倍奉上。”
既已如此,作为朋友,还能如何呢?
冯广厦失魂落魄。
第199章 黑莲花与君子(28)
民国九年,日新月异,发生什么都不令人意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