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明年的时候,你们口中的荒地,一定会柔风轻和,碎阳洒地,黄昏白杨,花影婆娑,美如仙境。
*
等到了目的地,安姒直往施工队奔去。
地方不难找,月色铺洒,道旁一片漆黑,路灯零星亮点,唯有十几米外亮灯的那片区才有些烟火气。
有灯的地方就有他在。
安姒的脚步都加快了,手上提的东西也好像一瞬变轻。中间好几次,她尝试着把手杖提起来,连着走了好一段路居然都可以!
她做到了!
厉远,你看到了吗?
我可以不用手杖走这么远了。
心跳如涌动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呼吸都变得发紧。
她紧抿着唇,仿佛一开口心脏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她张了张口,激动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尘土飞扬的施工地突然来了这么个仙女,几个大哥早就注意到她了。
“妹子,你干啥啊?”头一个大哥口音重,说的什么安姒没听懂。
但他眼睛黢黑明亮,透着干净的质朴。
“小妹,他问你干啥子。”另一个年纪轻的帮安姒翻译了一遍。
这些干苦工的汉子们,要么是年纪大的农民工,要么就是早早没上学的半大小伙子。任谁都是年头把月地没见过女人了,更别说这么漂亮的女人。
话没说两句,脸都成片得红。
可是他们皮肤又糙又黑,红了也看不出来。
安姒按捺住随时就要喷涌出来的期待,道:“我找厉远。”
厉远?
老板媳妇儿?
哎呀喂!
工圈里面炸开了锅:“老板娘来啦!!!”
安姒被这场面怔得一惊,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围上来的汉子们热情地请到住宅棚里面去。
“嫂子,你是我们远哥媳妇啊。”
“嫂子你可真漂亮。”
“什么嫂子嫂子,叫老板娘。”
“老板娘你真美。”
安姒一开始还有点怕呢,后来听他们一句一个“远哥”,就知道没找错地,心也踏实下来。
“老板娘,你到远哥住的地方休息休息,他现在不在。”
几个人带着路,把她领到了施工队旁临时搭的集装箱里。
“远哥,就住这间。”
安姒一愣:“他不在?他去哪里了?”心顿时往下坠了一截,好像踹了满兜的星星一瞬跌进了湍急长河里,顺水飘走,无影无踪了。
“他好像去干大事了。”
“你等等,齐总就在旁边,我帮你喊他过来跟你说。”
“齐总?”安姒想了想,“是齐楠吗?”
“嗯嗯对!”
小伙子干事像一团火,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去,撂下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人已经不见影子了。
安姒这是第一次来厉远工作的地方,先前每次要来,他各种理由拦着,说有勘察队的领导,说有新来的工人人多住不下,没地方呆,说道路改造那边车不好开,能找的理由被他找了个遍。
安姒不是闹着缠着的性格,他不要来,她也就听话,加上自己也忙,就从没来过。
如今一来看过现场的实际情况,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拦着她不让他过来。
小小的集装箱窄窄一地,放了一张折叠床,简单地铺了个席子,什么铺盖都没有,床头一个立式的摇头电风扇。
他那么怕热的体质,夏天空调不打到十几度对他跟没开似的,用这个小电扇吹,大中午的他肯定没办法休息好。
而且来的路上她看了,这地方风沙大,尘土多,走了一路白鞋子的鞋尖就已经变黑了。难怪都有好久没有看他穿浅色的鞋子。
安姒突然想到当初厉远在“不良夜”斜躺在真皮沙发上抽烟的模样,还有他爱穿白色的鞋,即使一开始喜欢穿花衬衫时候,也里里外外干净,从来都是清清爽爽,一点都不油腻邋遢。
他在帝都的卧室,一样的东西简洁却精致,不单调却也不冗杂。进他的房间是种享受,他爱好广泛,房子里也收集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里面什么都有,像个小宝藏库。
厉远从来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看似狂野的个性其实心思细腻柔软,他能洞察到身边每个人的情绪,用他的方式来给别人带来温暖。对于耍心机不真诚的人,也毫不留情面。
酷酷的,又柔柔的。
安姒心里叹了口气,住在这样的地方,一呆大半年,难为他了,也辛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