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床边的凳子比床沿要高,因此,骨衔青只能以仰视的姿态与安鹤对视。但从骨衔青的眼里,安鹤看到了一抹嘲笑。
“说你潜入第一要塞的计划,不会成功。”骨衔青说的话题,却意外严肃。
“为什么?”
“因为第一要塞才是这个世界最残忍最真实的样子。你没考虑过吗?认为自己举着一把圣剑,露出臣服的姿态,她们的圣君就会嘉奖你?”
骨衔青抬起右手朝空中挥舞了一下,左手按在胸口上,演绎着想象中安鹤领功受赏的画面。
“那你很有可能被一同赐死,不是所有人都像伊德这样情绪稳定,愿意器重你,相信你。”
“你在嘲讽我。”安鹤说:“我没想得这么简单,进入要塞当然需要契机,一步步谋划。但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你有什么理由保证自己的安全?”
“首先,她们还不知道谁杀了缇娜的嵌灵,只要控住罗拉,谁也不知道我在战场上的行为。”
骨衔青笑:“这算什么理由?完全不够。”
“其次,伊德会在谈判中狮子大开口,坚决不放人。”安鹤不理会骨衔青:“第一要塞要赎回人质就需要付出代价,我会帮她们省下这笔代价。”
“听起来你带给她们一些好处,但也不够。”
“最后。这场仗,她们失去了八十多个嵌灵体。哪怕第一要塞比第九要塞大,这个数量也是荆棘灯的两倍了,全部阵亡。”安鹤说,“我很难想象,惹起众怒的第一要塞不会产生危机感,说不定,结盟的三个友邦会趁机反攻呢。她们应该非常缺人,我的出现可以解燃眉之急。或者你告诉我,第一要塞的嵌灵体不缺吗?”
“那倒是,也缺的。”骨衔青这次没有反驳她。
“所以只要我找到现身的契机,最好能为她们解决一场危机或是小的冲突。当我把控好使用嵌灵的方式,出现在她们的视野,综合优势下,我依旧有留在第一要塞的可能。”
“我明白了,你还要刻意制造一场冲突是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安鹤说,“罗拉不也是,刻意制造了一些苦难吗?”
“我不反对。”骨衔青弯起眉眼看着她:“但是,你仍然不一定能留下来。”
“为什么?”
“你了解第一要塞的人吗?就下如此论断。”骨衔青一针见血点出她的疏漏,“你的计划里,对方的反应全靠你自己凭空想象。万一,对方的领袖、对方负责接收你的人,思维方式完全和你相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可疑者呢?”
安鹤被戳中痛处,这就是她最担心的。
她不知晓圣君塞赫梅特是个怎样的人,也不知晓第一要塞的高层是何种处事风格,自己能否成功走到圣君的眼皮底下。
从缇娜、索拉、1号的身上,安鹤窥见第一要塞的冰山一角,她们极其理性,又极度野性。反而铸造成了强大混乱的性格,这种性格是极其可怕的。
处于信息弱势的一方,你很难想象一个掌控全局的人,会以何种方式做出决定——哪怕她们的决定符合你的猜测,但你们的思考逻辑完全不同,她们会看得更深、更远、看到安鹤看不到的暗处。
安鹤可以依靠罗拉,但罗拉是下属,上级的心态只能是揣摩,而不是断定。
但安鹤,也不是毫无倚仗的。
她抬起眼眸,复杂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骨衔青,片刻后,她的语气如轻落下的羽毛:“我不了解这些人,但你清楚,不是吗?”
那片羽毛像是落到了骨衔青的眼睫上,骨衔青就此眨了眨,忽而展颜一笑:“原来如此,原来你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这是求助,怎么能说是算计。”
“那好。”骨衔青往前倾身,抬头,学着安鹤用轻飘飘的语气说话:“我问你,你这算依赖我吗?你习惯让我帮你了?”
安鹤怔住,浑身如电流穿过,她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就在不久之前,她在罗拉的事情上遇见困难的时候,确实习惯性想起了骨衔青。
安鹤想要退开离骨衔青远一些,但她不能动,她只能半张着唇,眼露戒备:“不可以吗?还是说,你帮我这么多,也是你的某种算计?”
“我没说啊。”骨衔青伸手摸向安鹤柔软的脸,“我们不是伙伴吗?”
“伙伴吗?如果我们真的是伙伴,信息应该共享。”安鹤抱怨:“你去过第一要塞,里面的情况可以直接告诉我,但你从来不主动。”
“告诉你什么?”安鹤索求的语气让骨衔青有些不悦,她骤然用力,捏着安鹤的下巴,迫使安鹤低头,“告诉你,你的嵌灵特殊,有可能一进去就会被某个姓闻的科学怪人,抓住关押,抽干血液吗?”
“什么?”安鹤察觉到细微的痛,下意识想要抬起右手抵触,但她很快忍住了。
“听好了,我在和你共享信息。”骨衔青仰头靠近,“你要是大剌剌走入第一要塞,面临的棘手敌人,数不胜数。”
安鹤敏锐捕捉到骨衔青话里的关键:“姓闻的人,这么指名道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