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韦大人当即审问犯人,竟然问他是哪村哪户的,为何不去朝廷安排的安置所,为何不去做河工,连当地管事主簿的名字都问了。
那褐皮男子抬头,丝毫未理会他,反而睥睨天空:“若有地方容身,这些老人孩子也不会出来。至于我么,我原该豁出去命去做河工,只是心里不愿意。那年南岭人沿河闯进中原,家里老父兄弟被征去打仗,结果死在洛水。如今改朝换代,却又说和南夷交好,要开水路引大船进来。那他们不是白死了。我可真不明白。”
他转头看一眼羽林卫的装束,尔后又笑道:“当年我也跟着如此模样的大将军,在洛水与南岭人打仗。对于朝廷,我们从来不亏欠什么。”
说得单立哑然。此时杀了他,或者处罚任何罪名,都会使他觉得自己矮了半截。
韦伯林忖度其意,便朝人犯微微叹息:“即便这样,兄弟领着人四处流窜,伤人又抢货,官府终究要惩办。如今请兄台去官衙走一趟,先治好伤,在下会如实上禀,为你们求情。”
褐皮男子同样不屑眼前的官大人:“尽情杀了吧,反正千百年来,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单立示意将他先押去大都府,剩下的人安置在山脚的大庙里。他被这一切搅得心情烦躁,跨上马车就要回宫。我不能再坐小车了,掀开车帘挤到他身边。
“他们都在骗我。”那时他目视窗外,“骗我的钱,骗我的信任。连郭池都不说实话,奏本上总写这个好,那个也好。如今他和老四下落不明,我连问罪都找不着人。”
刚才那人只是以偏概全。陛下,天下事由不同的人说,就有不同的故事。
“你发觉那人看我的眼神么,他在质问我。”
单立收回目光,脸上有种新奇又惶然的表情。后来伸手摩挲我受伤的脖子,让我靠在肩上,叮咛我以后不能离他太远。
“小冰,你要紧紧跟着我。你以为我坐在中殿,真能掌控所有的事。刚才一不留神,我差点失去你。”
回宫后的第二天,他的心情依然没有平复,大清早遣信使去雍州召回金士荣。等他走后,金芽芽风风火火闯进宫,她端着药品盒子,要给我的伤口上药。
“刚才撞到陛下身上,他非但没生气,还夸我机灵,”小丫头举着黏糊糊的药膏,“陛下叫我好好照顾娘娘。”
我差人请王琮来琼华宫,他挨打后,休息得够久了。等到午时,王将军顶一头热汗进来,原来一早上忙着打点粮车。不由提醒他,幸好昨天只是遇到流民。王将军,若有敌兵混到城外十里地,你的罪过就大了。
他擦完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回答:“早上韦大人挨了一顿骂。下午该轮到我了。”
我便吩咐他:“下午你直接去城郊的大庙发粮,把阿松换回来。阿松的性情,不适合同那些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