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说着话,侧目看着右臂松松垮垮搭在手肘处的袖子,想不起来袖箍——谢阿青常用的一种黑色发圈——什么时候被挂断了。
她时清晰时模糊的视线一凛,坠入谷底。
谢安青听到陈礼那句“不要跟一个死人讲道”时愕然失色,她越听不懂陈礼在说什么,越会把这背后的事情放大放大再放大,不断联想,往最恐怖的地方想象:“陈礼,你……怎么了……”
陈礼手插进裤子口袋又掏出来,指尖一根黑色皮筋,套入右腕,撸到上臂,牢牢箍住藏在袖子下面的手串。她抬起头:“小事。”
“你的事是大事。”
“阿青,你要允许一个没有退路的疯子为了她仅有的幸福不顾一切。”
说话的陈礼,站在泥潭边缘,目光定在谢安青身后。
“嘶——”
又一条蛇顺着衣领钻入了谢安青的脊背,潮湿冰冷,恐怖至极。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长得像是一年。
谢安青空白地不知道过了过久,余光里陡然亮起火光,她来不及看,那团火就从她头顶掠过,掉在了身后的地上。她视觉亮一瞬黑一瞬,再清楚,看到森森白骨从浑浊恶臭的泥水里露出一角。
不知道是哪一年被拖死在这里的人。
谢安青手一缩触到水面,下意识后退,钻入衣服里的蛇和缠在脸、颈里的蛇同时感受到威胁,爆发出阴森强烈的攻击性。
也激怒了陈礼。
“扑通!”
“陈礼!”
浑浊的泥水高高溅起,散发着血腥味的胳膊迅速从谢安青眼尾闪过,她被缠住的脖间一轻,脊背上的湿滑感猛然消失,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来,上抛。
谢安青重重摔在地上,被坚硬的石头卡住。她闷哼一声,痛苦地皱了眉。
火就在离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燃着,是野营常用的固体酒精块,被卡在树杈之间扔过来,树杈旁边还潦草地缠了很多潮湿的枯树枝、枯草,很快生起浓烟。
蛇惧烟火,她只要在这里安分待着不动,蛇就不会靠近。
这把火生得太及时,太有用,刚刚……
刚刚站在泥潭前方的陈礼扔过来的。
谢安青愣住,忽然发现耳边除了蛇群退散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任何一点音。
身体在泥浆里下陷的声音没有,擂鼓一样剧烈的心跳没有,呼吸没有。
陈礼……
没有。
“陈礼!”
谢安青失声哭喊。
回应她的只有泥潭里悄无声息的那一片湿黑,映着剧烈摇晃的火光。
谢安青爬起来,僵直的腿没站稳摔在石头上,磕破了下巴。她一把攥起火,朝绳子被拖入泥潭里的方向跑,越跑越快,一路踉跄地爬过去抓住绳子,把陈礼往出拽——半径至少五米的泥潭,深不见底,里面巨大的吸附力还在把她往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