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担忧女儿被官吏欺负,忍了几天,还是派宫人叫她进宫。
裹儿进了宫,无奈地再三保证:“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我的份?”
李显摇头说:“你太年轻,也太单纯,他们这些大臣瞧着是正人君子,其实不乏无耻小人,还有打小报告的,暗地里下绊子的,背后诬陷人的……”
裹儿坐在榻上,双腿垂下来回荡着,毫无仪态地捏着五香偏桃往嘴里送。她看到核桃,突然问:“为什么不做成琥珀核桃?”
李显疑惑:“什么琥珀核桃,你想要琥珀和核桃?”
裹儿想了想,说:“就是将核桃在糖浆里滚滚,或烤或炸,成琥珀色。”
李显一听,立马叫人去做,还道:“等会做好了,你带些回去当零嘴。”
裹儿点头,剥了几个偏
桃递给李显,脸上堆笑说:“阿耶最好了。”
李显接了,又将茶水往裹儿手边推了推,说:“明日,我率领百官去上阳宫,你也一起去。”
裹儿听了一喜,笑说:“这太好了。”李显提醒一声:“你跟着我,不许乱走乱动。”裹儿立刻再三保证。
大约过了几顿饭的功夫,宫女端着银盘进来,里面盛放着琥珀色的核桃,香味扑鼻,尚有余温。
裹儿好奇地拈了一颗送到嘴里,竟然香甜酥脆,李显吃了也赞不绝口。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阿耶,我那日宴会邀请了嗣雍王,知道先雍王还有两个无子而夭的兄弟。”
李显一听便会意了,沉吟半响,说:“你提醒的正是,兄长无辜而逝,施恩后人情理之中。只是圣人那里……”
裹儿笑道:“雍王薨逝,圣人难道不伤心?”
说罢,她就不说话了,静待李显思考。半天,李显道:“罢了。既然要追封兄长二子,那守礼也不能落下,不如册封奴奴为公主养在宫中,以示皇恩。”
裹儿笑说:“阿耶做主便是。”父女又说了几句话,裹儿便起身告辞。
她连吃带拿,回到值房,昂首挺胸,众人无不侧目。她又不是掩藏身份下放的小可怜,阿耶怎么还担心她会受委屈,着实令人不解。
熟练政务后,裹儿的效率极高,已将河北道的户口账册编纂完毕,顺手帮钱主事把河东道的工作接手了一部分。
钱主事万分感动,但看到下值后,公主仍在值房加班加点为他做事,良心难安,遂也跟着加班。
公主的援助着实盛情难却,钱主事顶着同僚们足以灼烧后背的目光战战兢兢地接受了。
杨再思看过安乐公主呈交的册子,干净整齐,一目了然,既有质又有效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即使安乐公主做得一塌糊涂,杨再思也会闭上眼睛大加赞美。他将安乐公主的册子发下去传看,并催起其他人的进度,同僚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们对“罪魁祸首”安乐公主束手无策。不过,裹儿不仅不在意,还热情地帮助他们。
多干一分虽然不多发俸禄,可这江山可是裹儿家的,她与那些只拿俸禄的官员是不同的。
杨再思铁了心要奉承裹儿,以期给皇帝留下好印象,将来在东宫谋个兼职。同僚对现状无能为力,被迫接受裹儿的“援手”。
他们没想到,这公主竟然天资聪颖,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精明能干。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公主的才干要超过大部分户部官员。
次日一早,裹儿便起身往皇宫里而去,心中激动无比。
她要去见圣人了!
大朝会后,李显带领百官前往上阳宫观风殿,这个被李唐君臣几乎遗忘的地方。
裹儿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见五步一人,守卫森严,仿佛里面锁着一头凶兽。
裹儿亦步亦趋,跟着百官,她官小,落在门槛前行礼,抬头偷瞄了下四周。只见观风殿进深五间,阔朗宽敞,烛台上的蜡烛熊熊燃烧着。
并非天气不好,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然而宫殿深邃,阳光不能完全照进来,里面只好点燃蜡烛增添光亮。
殿内明黄色的帷帐,此刻都挽起来,露出殿正中垂着金色纱帐的御榻,隔着纱帐隐约看见圣人脊背挺直地坐着,她的声音虽然苍老,但却不怒自威。
李显率群臣百官行完礼,简单地汇报一下朝政,武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她权势成空,心腹风流雨散,只剩下一个母亲的名头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