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为什么那么多?”
挤挤挨挨的人群,有老人,有小孩,有年轻的女子,有健壮的青年。
他们聚集在咸阳桥上,挤成一团。
周围是是把守着的官兵,再往前一些,这些老人和年轻女子便不能再往前送了。
青年脸上带着迷茫。此行一去,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而老人面上是浑浊的泪水。他知道,此行一去,再见到自己的儿子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萧崇面色沉了下来。
他带着沉重告诉众人:“这是,征兵。”
征兵?
【这是杜甫的《兵车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讲到杜甫的《兵车行》了。]
[杜甫的这首诗画面感真的很强。]
[而且开门见山,开篇就是这样写实的凄惨画面。]
百官皆沉默。
无人再嚷那团庞大的黑影是什么“怪物”。
这黑影越大,证明即将参军之人就越多。
而从前,征兵一词对在朝廷上的官员来说,就是两个简单的字。
国家要打仗,那就会征兵。
要是需要更多的兵力,那就需要采取些什么强制性的手段了。
没有人想过征兵场景应当是如何模样,也没有想过征兵对于这些被强行拉走壮力的家庭意味着什么。
“好了,再往前家属就不能跟随了!”
“退后,退后!”
拿着刀枪的士兵驱赶着紧紧跟在征兵队伍后的老人女人们。
行军队伍渐行渐远,可这些人久久站在咸阳桥上,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我儿,我儿没了啊!”
一个老人跌坐在提上,捶胸顿足。
她胸中像是有说不完的委屈,一双眼睛除了眼泪,便是等死的绝望。
咸阳桥上偶有经过的路人,他们走上前将老人扶起来,问了句:“这是怎么了,家里孩子呢?”
老人听到了孩子,眼泪又涌出来,她颤抖着手,声音嘶哑着:“没了啊,被征去当兵了。”
行人安慰老人:“仗打完了,那些兵也就能回来了,不必忧心。”
“回不来了。”老人喃喃,“回不来了啊……”
“朝廷征兵实在是太频繁,我大儿子才十五岁啊,就被征去北边黄河,四十岁又去屯田。”
“他走的时候,我亲手给他裹的头巾,穿的铠甲,我想着打完仗就能回来了。我在家等我儿回来。”
“可我等了二十五年啊,整整二十五年!”
“如今他归家还未半年,就又走了。”
“我等不来了,我已经没有下一个二十五年了。”
老人无助地哭出了声。
桥上的老人和女子原本止住的眼泪,也在老人的哭声之中又涌了出来。
每家都有壮丁,但家家户户的壮丁都被抓走了。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十五岁的士兵能回家那天就已经是满头白发,可尽管这些士兵已经老去了,却依旧要被抓去当壮丁。】
【又是一轮新的战争,又是一轮漫长的等待。】
[生儿子就是为了打仗?]
[姚崇不是开元之初让李隆基禁止穷兵黩武吗?现在怎么这样了?]
[别忘了那时候的宰相是杨国忠啊。]
[李隆基后来是觉得自己开创盛世,心思也就野了,一门心思搞战争。]
[但是该说不说的,李隆基是政斗起家,他没有作战经验。]
[所以人认清自己最重要了,别什么都没捞着然后还害了别人。]
李隆基记得他的姚爱卿。
而姚崇说的十要事说也被他牢牢记在心上。
穷兵黩武不利于民,他都记得。
战力,他得有,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兵,却要思量再三。
百官也与天幕里的老人同悲伤。
此时此刻,百官设身处地的共情能力被天幕放到最大,大家都能理解战争带来的痛苦。
他们想起了上一次的天幕。
想起了在一次又一次战争之中冤死的将军,在守城之中被耗死的士兵,宁死不屈拒不投靠敌军的勇士。
满目的尸体,以及热血的温热触感让他们至今想起来都有些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