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保证束手就擒。”
。
邺城。
天还未亮,深蓝色的天幕下,一座荒废了近一年的宅邸,沉默得像一头死去的羚羊,直到少女的声音嘶哑地响起。
“奚何,”她背靠在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下,眼神黯然,“只剩一刻钟,第七日就要结束了。”
“若还是等不到首领的魂魄,就意味着,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人死后,魂魄会在头七日回家一趟。只是有的人会回到出生的地方,有的人则会回到漂泊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在死者心里,哪里才是家。
身旁,少年背负一柄长剑,即便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依旧站得笔直。
他对少女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迟秋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他不回邺城,便在岚城,即便我们没见到,阿佑他们也一定会见到的。”
外面太冷,她闷闷地咳了几声,把脸埋进披风里。
少顷,腰间的传音符亮了一下。
“迟秋。”是阿佑的声音。
“阿佑?!”迟秋倏地站了起来,风帽滑落,引得旁边的奚何看了过来,“你们见到首领了?”
“没有,”阿佑说,“只剩不到十分钟了,我有点紧张。”
“………”迟秋弹了一下那传声符,本来想骂他,出口却成了沙哑的一声:“我也紧张。”
“世人说他是罪人,要是他一生气,不肯再回一趟人间,该怎么办?”
阿佑沉默了一会,问:“迟秋,我问你,你真的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什么意思?你不信他?”
“不管我信不信,他已经成了罪人,”阿佑叹了口气,“如今正值新一任守碑人首领遴选,我们若是被人知道还心向着前首领,恐怕………”
“他没罪,”迟秋的声音蓦地沉了下来,一字一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阿佑,再让我听到一次这种话,我定不会饶你。”
“嗯,我以后不说了,”阿佑倒是应得快,顿了顿道,“不过你鼻音这么重,是不是染了风寒?”
“要你管。”迟秋恶狠狠地掐灭传声符上的光芒,情绪翻涌上来,没忍住重咳了两声。
奚何一直看着她,见状立马帮她将披风拢好,帽子压实,然后才用手在她面前比划。
天光一点点亮了起来,能看清他在问:是阿佑吗?他又惹你生气了?
迟秋板着脸,用熟练的动作回道:他没良心,首领待他不薄,他竟然怀疑首领。
奚何:你别生气,阿佑加入得最晚,不如我们了解首领是很正常的。
迟秋:你也没比他早几天,但比他重情重义多了。
奚何:他也许只是性格谨慎……
迟秋哼了声:每次我一说他,你就要维护他。
奚何动作有些局促:对不起,迟秋,我以为我是在安慰你。
安慰她都不知道顺着她说话?
迟秋挑了下眉,有点恶劣地看着奚何:真想安慰我,你就亲我一口。
奚何怔了下,摇了摇头。
迟秋上前一步:那我亲你一口?
奚何立马后退一步,面色严肃:你别开这种玩笑。
“开玩笑?”迟秋这下不打手势了,仗着奚何听不见,笑道,“你这木头,就当真看不出我喜欢……”
她瞳孔剧烈一缩,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猛地望向门口。
奚何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吱——
厚重的黑檀木门缓缓打开,微弱天光下,一道暗色的身影悄然立在了门口。
那男子瘦削,披了件雪灰色大氅,长发松松垮垮地半扎着,面孔年轻却寡淡,嘴角下垂。
迟秋脸上的笑容和期待消失。
不是宅邸的主人。
而是当年下令毁了宅邸的人。
崔彦。
惩恶台第六执事。
奚何持剑,瞬间站在迟秋面前。
崔彦瘦直如竹的手指夹着一张黯然无光的结界符,抬起来,冲两人轻轻地晃了一下。
那是迟秋布下的探查结界,它会在有人靠近时提醒里面的人。
她花了两天时间才做成,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人破了。
“还要吗?”崔彦还问。
迟秋的心情早在看见是他的一刹那跌至谷底,听到这话心底腾地升起一团火,冷笑道:“你自己留着吧。也不知崔执事这个时辰不睡觉,来这有何贵干?”
崔彦便当真收了起来:“自然是来确认宫忱是否真的魂飞魄散了。”
“时间正好。”他说。
就在刚才,第七日结束了。
迟秋手指指节攥得发白,眼眶几乎是瞬间便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