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拿着一根长藤条,在看见裴确的瞬间“啪”一下抽到她身上。
裴确刚递出去的小布袋再次被打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但这次她来不及去捡,白雪直接揪起她的耳朵往屋里拽。
裴确没有挣扎,整个人像破布一样扫在地上。
“让你每天出去丢人现眼!不好好念书!你说你对得起谁......”
白雪一只手揪着裴确耳朵,另一只手熟练地挥着藤条。
只是再机械重复的动作,嘴里的骂声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
裴确咬紧牙,忍着不吭声。
对她来说,挨打是常态,忍耐也是。
“白雪姨,柏民新买了几本书,我带你去我家拿啊。”
裴确缩在藤条挥落的“唰唰”声中,忽听得一道急促脚步。
住在隔壁的袁媛推门进来,一边挽起白雪的胳膊往外走,一边冲她使眼色。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尽头,裴确才从砖地上缓缓撑坐起身。
上午十点,日光刚刚升过围墙顶,从树枝的间隙透过来,像她刚刚经历过的这个早晨,碎得七零八落。
裴确在地上坐了会儿,肚子里忽响起几声空空的咕噜叫。
顺手撩开手边的编织袋,没有吃的,里面的几个塑料瓶也只够卖几分钱。
她屈起腿,指尖摸到脱皮的脚踝,忽想起某事。
啊...那个被男孩丢掉的小布包。
她挨打,它也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安静地躺在角落。
裴确把它捡起来,今天第二次拍着它身上的灰,竟莫名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同情。
“嘶——”
所幸它只是外观有些脏,拉链并没摔坏,十分顺畅地打开了。
内里绒布的保温性很好,玻璃瓶拿到手里还有些冰,裴确摸着厚实的瓶身,想着以它这样的质量,或许能在回收站卖出两块的高价。
她嘴角止不住地扬,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几声。
摸了摸贴着骨头的肚皮,她拧开瓶盖,一口气将牛奶喝了个精光。
嘴里的甜味还没消失,外面的门突然开了。
过了两秒,一道车轮压过门槛的“嘎”声后,江兴业双手转着轮椅进了屋。
他背对阳光,整个人笼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裴确仍旧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他又输钱了。
吴一成的爸爸发工资这天,同样是江兴业领救济补贴的日子。
他进门后没看裴确一眼,四周狼籍也并不关心,只沉默地滑着轮椅进屋,反锁上门。
没过多久,方才被袁媛带出去的白雪也回来了。
她空着两只手,神情木然地走到集体用的燃气灶前,烧热水,下面条。
水开后把面条乘到碗里,坐在方才江兴业压过的梯坎上呼噜噜大口吃。
看来那顿打不用接着挨了。
裴确松下神,身体靠在墙边,举着手里空掉的牛奶瓶对着太阳看。
阳光折射进玻璃瓶内,散出一片纯白光晕,像是男孩被风拂在身后的白衬衫。
裴确觑起一只眼,心里想,要是每天都能喝到这瓶牛奶就好了。
第4章 约定 “下午五点,我在这里等你”……
隔天一早,裴确拿着编织袋照常出门。
还没走出弄巷,三轮车急促的喇叭音就像一场钉子雨,严丝合缝的,贯穿了整条街道。
云层落下的喧闹声中,在矮凳上坐成一排的菜贩翘着腿,各自讲着闲话。
周边没有市场,他们就随意扯了张塑料布铺在路边,绿叶瓜果整齐地码成堆,冒着新鲜的水珠。
裴确趿着的凉鞋不跟脚,踩在路面“啪嗒啪嗒”地从摊贩前经过。
菜贩们大多穿跨栏背心,外面套件白衬衫,口袋里放只火机,耳朵上别根烟。
腰间不约而同地挎个黑包,塞得鼓鼓囊囊的,装的却净是错开的零钱。
每有人路过,那双陷进泥垢的手就会指着塑料布上的菜热情介绍,“刚从地里摘的,自家种的,新鲜得很嘞!”
重复的街景,重复的吆喝,裴确从重复的每一天中穿出去。
离开街道,嘈杂人声便被汽车轰鸣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