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是翠枝娘、不,是椿的声音。
“......”徐晏缓慢地抬起脑袋,双眸微睁,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椿端坐在一方石凳上,她手中把玩着挂在腰间的石块,翠绿的叶片纹路黯淡失色,却又被椿一点点输入灵力,维持着明亮的模样。
“岁安?”徐晏盯着椿,用很奇怪的语气重复了这两个字。
椿没有在乎徐晏的语气,用一种近乎平铺直叙的语气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像是说给徐晏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徐晏知道椿的意思,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上一次洞府仙藏相救,这一次宣城相救,并不是徐晏有多么幸运,只不过是椿时刻关注着她的行踪罢了。徐晏上一次便已经知道,于是才孤身前往宣城,也是存了利用椿的心思。
“她真的那么重要吗?”徐晏不明白。
飞燕是椿的友人,可是自己是她的女儿,她并非不爱自己,可是总是比不过那个早逝的人。
椿没有直面徐晏的问题,反倒是抬起头看向她,眼睛里甚至存了恨意:“你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错误?谁的错误?”徐晏心中一片冰凉,眼睛里像是酝着水意。
上一世,徐晏被辗转囚.禁,翠枝娘始终没有出现,而这一世,她拼命想要挣脱加诸自身的牢笼,翠枝娘出现了,以站在她对立面的姿态。
“因为我只是一个错误,所以你能够好不愧疚的给了我当年飞燕仙人修习的仙术,让我的血脉更加贴近那个人。”
“那天我行刺奚明越的时候,你站在高楼上,我瞧不清你的神情,但我觉得你是为我的离开而伤心。现在想一想,我好像在自作多情。”
“你说着不赞同谢妄的阴谋,可是在最开始,你还是把仙术给了我。你和他,有什么区别呢?”
“你们这么急切的想要复活飞燕仙人,可曾问过她,想不想再来世上走一遭呢?”
椿腾的一下从石凳上站起来,她的脸上生出了怒气,像是被戳破了遮掩的外皮。
“徐晏!”她终于没有再叫岁安的名字。“你好自为之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撂下着最后的言语,椿直接甩袖离开,背影匆忙,几息便消失在徐晏眼前。
徐晏盯着年轻女人远去的背影,酝酿多时的水意终于从眼眶中流出。
你看,这世间陪伴她最久、她最亲近的人,也会为了旁人离她而去。
徐晏就是徐晏,可是谁又会在乎徐晏呢?世间万物,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蝼蚁,不值一提。
椿离开了。可是徐晏却无法从山洞里走出,她的四周充斥着椿的灵力,椿用大量的灵力制成了囚牢的模样,将徐晏困在里面。
徐晏不明白,椿明明想要救她,却还是给了她属于飞燕的仙术,明明不赞同谢妄偏执的想法,此刻却又没有放徐晏离开。
她不明白,她怎么也不明白,椿到底在想什么?
距离徐晏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就是椿落脚的地方,她并没有像徐晏想象中那样无情的甩袖离去,而是怔然地望着山洞的方向,自从恢复真身后冷凝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缕哀思。
那是她的女儿啊,就算徐先思是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但是她的女儿,依然是凡俗给与她的瑰宝。
亲爱的小岁安,娘亲也并不想这样,可是啊,娘亲犯下了杀孽,娘亲已经快没办法保护你了啊。
岁安,岁安,岁岁平安,这一切,到底都是她的错啊。
一阵风轻轻吹过,椿闭了闭眼,她抬脚顺着小路往山顶走去。山顶上是一处平坦的空地,没有树木,只有茂盛的杂草随风摆动着身子。
椿就这样一直站着,像是回到了过去,她只是一颗树,扎根在山顶,听山风,饮雨露,多么快活,多么自在。
多么可惜啊!
阴冷的山洞里无法计算时间,绿色的灵气罩子让徐晏更像是一直生活在白昼里。
她蜷起身子,用双臂怀抱着双腿,没有打理有些凌乱的刘海顺着脸颊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双眸。那些细碎的情感和没有人瞧见的脆弱都已经被一点一点被藏好,不露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