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道:“没有人会永远做小孩子。”
她听了,先是一愣, 随即一笑:“是啊。”
那笑容很淡,像是专门扯出来的, 轻轻浅浅的, 却很容易牵动旁人思绪。
沈渊好奇地问:“陛下的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小时候……”段曦宁出神,似乎是在回忆很久远的时候的事情, “我小时候偶尔会偷偷跟着贺兰辛他们出去玩儿。”
“南市有家羊肉汤,味道极好,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跟它隔了一条街有个卖酒酿圆子的,清甜可口,正合我胃口。还有胡姬酒肆的葡萄酒,琳琅阁漂亮的衣服首饰……”
“听虞升卿说,上元节,云京的灯会热闹极了,火树银花不夜天,我竟一次都没看见过。”
她说起来还有几分遗憾。
她从小要学的东西很多,几乎没什么功夫玩闹,因而对这些事记得格外清楚。
说起来,她看似离经叛道,实则却是个极守规矩的皇帝,很能克制一己之私欲,从不为了自己开心私自出宫游玩,但凡出宫必然是有正事要做。
她明白上有所好下必盛焉的道理,就连喜好也不会轻易表露。
偌大的云京城,她住了二十几年,竟从没有痛痛快快地出去逛过。
“我是父皇养大的。”她又道,“我父皇虽戎马半生,看起来十分粗犷,但据他自己说,他年轻时也是个俊美的翩翩少年郎。”
“他声音浑厚又好听,会经常给我讲故事,会读兵书给我听,会哄我睡觉。”
“他很喜欢夸我,小时候我不管做什么他都能想出夸我的话。”
“就算我把他留了许久的美须髯拔了,他还能夸我力气大,是个武学奇才。”
她说着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沈渊听得极认真,也跟着她勾起嘴角:“真好。”
“你呢?”说完,段曦宁反问,“你小时候过得怎么样?你书读得好,先生一定很喜欢你吧?”
“我……”沈渊扬起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垂下,染上了几分落寞,“我书读得怎么样,约莫是没什么人在意的。”
看着他失落的神情,她心底莫名流露出几分不忍,轻声道:“会有人在意的。”
她声音很轻,像是拂过他心底的一片羽毛。
沈渊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陷进那一汪幽潭中。
她打了个哈欠道:“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两人虽挨得近,但都是睡觉规矩的人,倒也井水不犯河水。
段曦宁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中,身患重病时日无多的父皇和她出去跑马,二人两骑并立于山顶,远望蜀地。
看着远方巍峨的剑门关,父皇不禁慨叹:“万古不破之险关,我是越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