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父亲的队伍确实离京城不过十里的位置,可传进来的消息是休整一晚,今日再入京面圣。
谁知自己这个爹不按常理行事,半夜自个儿骑马进了京城,将剩余人马连带着使团全抛在了京城外面。
姜窈强自镇定地站直身子,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一抹红晕,“侯爷说笑了,谢大人最是端方守礼,姜窈愧不敢当......”
承伯侯闻言朗声大笑,“他端方守礼?丫头不必替他找补,我家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到了边关更是闹得军营里鸡飞狗跳的......”
“我记得他十二岁那年跟着我回来,府里没他玩的,他带着一队小跟班,把兵部尚书的轿子底下绑了三串炮仗......”
“父亲!”谢余年终于绷不住了,他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在姜窈身前,“人你也见过了,我们回去吧。”
承伯侯闻言浓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怎么?嫌为父碍事了?”
他上下打量一番谢余年,“你这小子在京城待了几年,身上的匪气倒是消下去不少。”
承伯侯昨夜回来的晚,父子俩今早上虽一起去上朝,但也没顾得上聊什么,如今一看,只觉得儿子是成熟了不少。
谢余年下意识回头看向姜窈,却见她正用帕子掩着唇,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儿。
心下那点气便也消散了。
看见两人的动静,承伯侯挑眉,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卷礼单,示意随从递给姜明籍,“今日登门实在有些唐突,只是这小子的事,我夫人念叨多年,如今总算能定下了。”
姜明籍接过礼单,甫一展开,眼皮便是一跳。
金玉珠翠、良田商铺、边关珍稀皮货……单是头一项“赤金缠丝镯十对”便已价值不菲,更遑论后头密密麻麻的条目。
他抬眼看向承伯侯,迟疑道“侯爷,这聘礼……”
承伯侯摆手道,“姜兄不必顾虑,我夫人盼望了许久,这些年攒下的东西,恨不得全塞进聘礼里。”
他觑了谢余年一眼,“这小子若敢亏待令爱,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谢余年垂眸,唇角微扬,却未言语。
一旁的姜窈也收起了笑,指尖微蜷,觉着耳尖有些发烫。
“侯爷,小女尚未行及笄礼,不如等及笄礼行完再......”姜明籍斟酌着词句,眉头微蹙。
姜窈虽已经过了十六岁,但因今年姜盈成婚,姜窈的及笄礼就定在了来年春天,此时确实尚未行及笄礼。
承伯侯浑不在意地一挥手,“姜兄爱女之心,我岂会不懂?若是我有个闺女,只怕留到十八也舍不得嫁。”
他看了眼谢余年,意味深长道,“只是我此番回京仅一月便要返边关,夫人又下了死令,走前必须把婚事定下。”
谢余年也开了口,“伯父放心,婚期全凭您与阿窈商议,晚辈绝无异议。”
姜明籍沉吟片刻,终是缓缓点头,“那便先定下婚约,及笄礼后,再议婚期。”
一盏茶后,承伯侯起身告辞,姜明籍亲自送客。
他与承伯侯走在前面,姜窈随谢余年稍稍落后几步。
姜窈犹豫片刻,终是低声问道,“可会影响后日?”
谢余年目视前方,神色如常,只是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轻轻勾了勾姜窈的指尖。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
“放心,”他低声道,嗓音沉稳,“等事成,我亲自将聘礼送来,到时候让阿窈亲自验货。”
姜窈耳尖微热,指尖残留的温度又让她心跳快了几分。
两人没再多言,只是脚步却不知不觉更近了些。
前方,承伯侯似有所觉,回头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佯装未见,继续与姜明籍闲聊。
待送至府门,承伯侯翻身上马,谢余年亦拱手告辞。
姜窈站在父亲身侧,目送他们离去。
庭院的落雪被小厮扫至一边,露出一条青石板路。
姜窈跟在姜明籍身后往回走,忽然听见姜明籍开口,“这两日外面事多,窈儿你先不要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姜窈脚步一顿,抬眸看他,“后日我约了表嫂......”
姜明籍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一定要去吗?”
荣贵妃被禁足后,荣国公府已不复从前,朝中风向微妙,他能猜到一些。
陛下与摄政王之间的暗涌,恐怕远比表面更凶险。
若是此举未能一举扳倒摄政王,待那人回身反扑......
姜明籍闭了闭眼,压下心中不安,“窈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明哲保身,也是你同父亲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