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台机车要安装六根引燃管,其实引燃管核心本体不算特别大,但高温下汞易挥发为汞蒸气,一旦泄漏,吸入便会让人中毒,所以装备在机车上,需要安装多层外壳来防护。
这就进一步增加了体积。
戴防毒面具又闷又视线受阻,还要做这种既需要体力、也需要小心细致技术的活,确实很憋屈,很多做熟的工人觉得没什么事,慢慢也就失去了敬畏之心。
林巧枝不由转头,较真道:“还是可以考虑开展一下科普活动。”失去敬畏之心,多还是无知无畏,林巧枝很少会这样,因为她清楚这里面的结构和原理,环环相扣,绝不是万无一失,所以更理解汞蒸气中毒这事绝对不是偶然,而且真的是剧毒,几乎每一趟出车引燃管内都是高温高压,但凡密封或者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泄漏中毒都是顺理成章的。
“我肯定督促安排下去,安全无小事嘛。”祁厂长不免讪讪地,即便这不是他们厂的,属于铁道部的检修员,但毕竟是同系统,哪里想被外人指出不专业,实在是脸上有点不好看。
林巧枝点头,目光从机车上移回来问:“硅整流器的寿命理论上会更长,不需要像是水银整流的引燃管每运行几百小时就要更换,硅元件厂有给出大致寿命数据吗?”
说起这个,众人就精神了,段霍道:“按照他们的经验是说10万小时,不过实际情况,说是还是要看机车运行状态和我们硅改的质量。”
“这个数据很不错了。”林巧枝夸奖了一句。
等六根引燃管全部拆卸运走,他们一行做硅改的人就上了。
段霍带人做改装主力,林巧枝做技术指导。
按照段霍的想法,有林巧枝可以帮忙把关、还能在关键部分上手操作,能让他的压力小不少。
对林巧枝来说,也是很愉悦的,她一直都很喜欢这种能亲手将自己的想法落地的感觉,这样徜徉在钢铁世界里,会让她享受创造的快乐,更有种靠双手改变世界的乐趣。
首先是变压器铜排接口的改造。
也就是把原来的接口切掉,再重新铣削变压器输出端铜排,最后安上新的。
这个操作本身是没有脑力上的技术含量的,就好像种牙,原来的牙齿拔掉了,总是要处理一下牙龈,才能种上新的牙齿。
不过,接口改造仍旧是一个很考验技术的工作,切割需要保持平面误差,一个不小心,就会超过0.1mm的误差标准。然而,做如此细致规定的意义,就是防止接触电阻增大引发局部过热,如果处理不当,长期行车过程中处于局部过热状态,很快就会引发整车短路,甚至导致重大事故。
段霍一边自己切着,一边不放心地往林巧枝那边看,同时还不忘提醒:“咱们处理这个变压器铜排,不怕速度慢,就怕做得不够细,所以咱们不着急,慢慢来,慢工出细活。”
这是他一贯的认知了,如果年轻人脑子活,一般手上技术都会懈怠,林巧枝听到后就“嗯”了一声,黑眸盯着铜排的专注和手上操作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保持着她的节奏。
0.1mm的误差要求,也就是十丝的精度了,而林巧枝目前已经突破了五丝精度,在持之以恒的练习下迈入4丝门槛,朝着0.01mm的精度不断逼近。
相较之下,10丝的精度对她来说已经很粗了,刻意放慢速度,并不会有特别大的益处。
段霍再仔细看了一段,见她操作得游刃有余,也就不再多要求些什么,更多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这边,笑笑道:“处理铜排接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做得多,不需要脑子考虑太多技术问题,但操作要求又细,一做几个小时都不带直起腰歇口气的,现在年龄上来了……”
此刻旁边围了一圈学徒,在旁边学习旁观。
黄彩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巧枝操作,在旁边打打下手,也是心无旁骛的样子,见此,旁边带队的许谷只能顶了上去,顺带笑着捧了一下:“段工您可就太谦虚了,我们之前也都听过您的培训,处理的东西都特别细致,用起来没有坏的。”
“是这样,尽可能降低故障率是很重要的。做机车维护维修不就是图这个吗?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用气割枪切铜排的,又不是切白菜,热影响区早晚要裂,还有拿着焊枪就乱点的,一通维修下来,就光见他们切切切,点点点了,还以为自己多干脆利落。”段霍哼哼两声,“当时看着是处理好了,保管撑不了多久,就又要坏,又要返修。”
许谷等学徒就有点小腿肚发软了。
大佬有本事手上活精细,边干活还能边上课,但是他们可不敢随便说,株洲就这么大,还有的是他们的带教师傅呢,不仅有资历,有的还有年轻时冒死立的功……
这话实在不好接,绞尽脑汁也只能夸出来一句:“林工这个接口处理得真是漂亮。”
正是林巧枝切完铜排,做了一个接口的精细处理。
段霍偏头一看,也是暗咋的点头,虽然有点心酸老天偏心眼给人好脑子又给人好手艺,但有时候酸过头了,也就感受不到酸了,他也是能较为淡然道:
“对嘛,切就细致点用手工切。现在有些人技术达不到,就想要取巧,气割枪一扫,连平面度都把握不好,去年那台车怎么起火的?平面度误差超过三丝,我记得才运行了不到半年吧?绝缘层就被熔穿了,又在高速行驶,火焰一瞬间就贯穿了十多节车厢,简直是谋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