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娘视线不禁落在顾翁戎今日特意卧在手中的龙拐之上,蹙了蹙眉。
片刻地沉默后,他却低声道“打得。”
顾翁戎一字一句问,他便一字一句答,声音冷冰冰凿在青砖上,哪怕顾翁戎说要打他,他亦很平静,平静地近乎冷漠,让人觉得心颤。
顾翁戎右手握住龙拐,似是随时便要挥起来打他。
往日六娘总要扑过去拦他,可今天,她没有护着他的心绪了,她气他竟要做的如此决绝,何况,顾翁戎为的是他自己。
“圣人云‘胜而不骄,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你方取得功名,就坐雕梁华饰船舫,浩浩汤汤南下,虚张夸耀,恨不能布鼓雷门,招摇过市,该不该打?”
“该打。”孟简之应了一声。
“好,既然,你自觉该打,那便莫怪老叟不再留情面!”顾翁戎话语未落,龙拐便先落了下来,咚地一声,结结实实,仿佛连地面上的水涡都颤着打了几个圈,六娘不禁心中一提。
孟简之却在原地一动未动,仍趴匐在青砖上,连晃都不曾晃一下。
“尊师则不论其贵贱贫富矣,你风举云摇而上,便罔顾师恩,不念旧情,衣锦回乡,却先不来与师长亲故报信,该不该打?”
他依旧扒在青砖上,不曾抬头,不曾违抗,只是轻轻道,“该打。”
话语将将落下,龙拐随即又咚地一声落在他左肩,他瘦削的身形分明晃了晃,想来支撑不住
,以肘拄着地面,大片的衣袖都津满了泥泞。
“你有圣命在身,不需卸职丁忧,可你孝期未出,在外招惹此等傲慢跋扈,不懂礼数的女子,置顾家脸面不顾,更置你亡父之名不顾,该不该打?”
可孟简之十个修长的指节轻微动了动,指节缓缓蜷缩,指甲在青砖上的泥渍上划浅浅的痕迹。
“该打。”又是咚地一声,还是左肩的位置,他顿了一下,唇角的血粘连着滴落在身前的地面。他支持不住,匍匐下去身子。
天边变成一脉清灰,朦胧如雾,雨珠点滴下坠,落在六娘的眼睫上,让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愈发不清晰起来。他那素白的衣衫,在灰幕下格外醒目。
顾翁戎说傲慢跋扈几字之时,龙拐毫不留情面地指向抚在门边的薛洺。
薛明片刻才反应过来,“荒唐”薛洺气得跳脚,将顾家的门槛都要塌碎。“你们几个,去给我把这刁民绑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