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洞玄子的梦可以勾出心底的欲望,幻现人心的执着。所见非是真实。譬如狄飞白所见,母亲凋萎成一具白骨,当然不是他果真见过,只是他日思夜想,心中思念与恐惧的具象。
也许阿岘看见的,也不是一扇真正的门,而只是她心中的某个执念。
“也就是说,她以为我爹还藏着某扇门,是她从未打开过的?”狄飞白猜测:难道他爹还养了外室?
李裕一心求仙问道,为此抛弃世俗之家于不顾,甚至被人利用欺骗。他还能有什么心思,分给妻儿以外的人与事?
江宜道:“洞玄子不仅能令人梦见虚无与幻象,还能梦见过去与未来。所梦究竟是真是假,是还未发生的真,抑或被遗忘的真,谁又说得清楚?徒弟,有时候不是你找不到答案,只是答案还没有来找你。”
狄飞白听了就冷笑,眼角晶莹闪烁:“你别想拿话来诓我。你根本就没有去查是不是?”
“我查了。查出八个字送给你。”
“讲!”
江宜凝视他双眸:“念幻入幻,以死解死!”
这日听了江宜的话,狄飞白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三天后,狄静轩率领的户部班子也将启程返回名都。李裕带护府军纵队,远出十里长亭相送。狄飞白却不见了,郑亭翻遍王府上下,也找不到他人。
李裕道:“难道他又离家出走了?!!”
狄静轩笑道:“你们两父子怎么还是这样僵持不下?飞白这么多年的心结,也该解了罢。”
长亭外飞雪连天,目光所至世界洁白无瑕。
郢王妃之死,令狄静轩心中对李裕也有所不满,然而经过梦魇之祸,他似乎想通了不少,不再处处介怀。
“你对阿岘的爱护,这么多年我也是看在眼里,”狄静轩道,“圣上入主东宫后,你在名都的日子那样难过,也不曾让阿岘受过委屈。如今走到这一步,都是阴差阳错,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当年阿岘早就劝过我,不要偏信道士。是我听不进去,还害得她……”李裕欲言又止,喃喃道,“六年了,时至今日我才相信,当初真的是住持道长动了手脚。可如今就是要我为阿岘报仇,仇人也已经不在了。”
“飞白迟早会明白的,”狄静轩安慰道,“斯人已逝,更当珍惜眼前人。”
时辰到,狄静轩策马扬鞭,启程。
官道上风尘滚滚,车驾随行。那道路的尽头,雪花好似重重帷幕落下,狄静轩的声音远远传来:“妹夫!我已放下了!你也放下罢!”
冬风刮得李裕脸上一阵冰冷,他抬手摸了摸,才发现是泪。
王府厢房,江宜也正背上行囊,准备趁李裕出门送行狄静轩,府中空无一人之际,赶紧溜了——否则以李裕的痴狂,还不知要留他论道到几时。
还未走出院子,就听见护府军铁靴落地的动静,料想是李裕一行回府了。
江宜忙想了个法子,准备从后院角落里翻墙出去。
且说他刚爬上假山,将包袱扔过院墙,就看见墙上蹲着一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你啊徒弟,好久不见了,”江宜道,“快拉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