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才于花田前瞧见残菊,如在心上蒙了层灰尘,总叫人不爽利,现下被晚风一吹,拂去不少,心情敞亮些。就免不得稍微解释自己来晚的缘由。
慕千昙道:刚才我去瞧了花田,种的真好,叫人心喜,我也帮忙浇了些水。
江舟摇道:多谢,可有在木牌上填名?
慕千昙道:这不是填到你面前了吗?
江舟摇笑开,扎起袖子:都是山下村民送上来的蔬果,尝尝味道如何?
慕千昙道:好。
几人皆开始吃饭。这里的夜晚比狭海要嘈杂些,是以桌上并无言语,却也不算安静。
就在这时,两只鹦鹉飞来,落在各自主人桌前。
裳熵夹了块猪肉给她,争春咬住,仰头张嘴慢慢吞下。秦河换了双筷子,喂自家那只吃了点蔬菜,再配上肉,都吃得不亦乐乎。
慕千昙夹了块鸡蛋碎,眼眸打量着那两只鹦鹉。
这是她亲自挑选的妖物,刚被发现时,她们眼珠上都覆盖一层常年食用人肉堆出的腐烂状薄膜,也因为饥饿而骨瘦如柴,命不久矣。
而如今,几个月时间,她们眼珠薄膜褪去,爪子也锋利不少,皮毛油光水亮。看起来被喂养得很好,已瞧不出曾经的影子了。
见她瞧得专注,江舟摇道:如有需要,你也可以在此处种些花花草草,养些宠物也行,村民们都很擅长照顾,基本不会出问题。
裳熵哼了声,道:她这个人,冷漠!根本不喜欢好看的。
慕千昙道:嗯...那就种一池昙花吧。
说起来,虽然名中有个昙字,但她仅仅在小时候见过真正的昙花。
那时她家中有一个庭院,池中栽满月下美人,盛放时满夜清香,如临仙境。可惜,她不懂珍惜,生命中也有太多比昙花更美丽的事物,便从未欣赏过。
而此后,远离那方庭院,便不再有时间与精力去特意观看。昙花泡影破灭,凝成她名字里的灰,再也未能擦去。
江舟摇道:好,我记下了。
记忆里,这种娇养的花是需要不少人维护的,前期准备也有点麻烦。慕千昙稍一琢磨,向旁边问道:你要回去吗?
裳熵喂食的动作僵住,仿佛终于等到这个问题似的,挺直脊背,铿锵有力道:我才不回去!
慕千昙道:那正好,你种吧。
...裳熵微怔,转过弯来,怒而拍桌:我不干!我不会帮你种的!
被她这一拍,争春受惊,扑棱棱飞走了。另一只鹦鹉也随去。
裳熵方才大吃特吃一顿,已光了碗,现下气得连饭都不添,嘴一抹便跑了。
秦河放下筷子,用方巾擦擦唇角,也起身追鹦鹉而去。
江舟摇轻笑道:无妨,我来就好,侍弄花草已经习惯了,比裳熵那孩子熟手些。
我开玩笑的,不用种。慕千昙摇头,抬眸道:我是想问问,上仙请我来,所为何事?
江舟摇喉头微动,低眉浅笑,将筷子并排搭在碗上:也没什么,就是阿河那份笔记....
没想到真是因为这个。慕千昙立刻道:那是意外。
这个我知道的,是小事,不足以辛苦您来一趟。江舟摇将碎发勾到耳后,斟酌半晌,缓缓开口道:我请您过来,本意是想试试阿河目前对您的态度。和从前是是否有变化,可惜,似乎没有。
慕千昙咽下口中食物,低垂眼睫:是。
江舟摇微微叹气:我一直想让阿河放下过去,也在寻找方法,让她不再对您怨怼愤恨,平和下来。
就算是不愿看见争端吵架的和事佬,也该知道,这种可能潜在的杀亲仇恨也不会说抹就能抹去的。但慕千昙身份尴尬,说什么都不合适。便轻抚着碗边,好半天才道:等她觉得累了,应当就不会纠结了。
越累,其实越停不下来,所以.....
江舟摇解下头上的碎花头巾,铺在腿上,叠成方块,好生收入怀中,眸中闪耀着水面般的碎光:心里埋着仇恨的人,是过不好日子的,我总想让她活得更轻松些。
身为当事人,却对过去一无所知,又不能从旁观者角度给与回答,慕千昙也不知该怎么做了,最终只是道: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夕阳已落,山上沉浸于漆黑夜色。
快吃完饭时,江舟摇留她在这里休息,正好房间多,住哪里都可以,且晚上回去多有麻烦,她稍稍思忖,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