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缘祁帮她将茶水倒半满,再抬眼时,目光中已多了几分锐利:想来我现在拥有的,您都不会缺,我也想和您做交易,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我和您说那么多,就是在把能弄垮我的把柄交到您手上,我想换的很简单...
他手掌按在桌面,身体前倾:就算您不愿意告诉我我的姐姐和母亲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在哪里,这都无所谓。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上仙能够不要为难她们,您能做到吗?
那么不正经的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难看出他是一片真心赤忱。可越是感受到那样强烈的情感,慕千昙越是想笑。她也的确笑出来了,浅淡的,讽刺般的轻笑:你图什么呢?
江缘祁微怔。
慕千昙道:你还想让我接受你家族的治疗,哈,你还是把你高高在上的态度收一收,多关心下你自己吧。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知道你母亲和姐姐是谁,她们就有很大可能性住在天虞门了?
当自己抛出了知道身份的信息,会被怀疑到身边人倒也很正常。江缘祁道:我有这般想法,不是情有可原吗?
当然是,我可没否认,慕千昙向后靠住椅背,似笑非笑道:但你要知道,天虞门和别处不同。那里向来以人为重,给的月例是所有仙门世家里最高的,且相当自由,从掌门到仆从都一样。
就算只是个砍柴浇水的,也不会像其他许多宗门那样,怕泄露秘密所以不允许出门,不允许与外人交流,还要被刻意强留做苦工,据我所知你们家就是这样的。相反,他们还有休沐日,定期结伴出宗门找自家人团聚是常有的事。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江缘祁面容有些僵硬。
慕千昙道:这意味着,你要找的家人,她绝对有能力,有闲暇,有余钱来见你,可她在思考与抉择后,选了不来见你这条路。这已经表明了根本不再认你这个弟弟。
反观你,还在这幻想着接替家主之位后用家族势力去找人,可笑,别人想见你吗?你在自我感动什么?还是单纯犯贱啊。
江缘祁脸色已彻底黑下来,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难看,他死死握住茶杯,骨结啪啪响动:我相信她们有苦衷,骨肉亲情,哪有那么轻易被湮灭的。
慕千昙没受他情绪影响,依然淡然道:骨肉亲情这么重要,那你为何怀念你的母亲,讨厌你的父亲呢?
江缘祁抢道:因为他...
因为他做了让你看不惯的事,甚至很有可能是当年迫使你母亲逃离家庭的罪魁祸首对吗?这不就恰恰说明了,亲情是否亲密,也是要看具体行动而不是单单一个名头的,我说的没错吧?
慕千昙凝视着那双越发躁动的眼,也微微前倾了身子,缓慢而稳定道:你母亲身为家主夫人,还要冒着相当大的风险逃走,说明在她认知里,封家并不适合生存,以至于就算身居高位也拯救不了命运。
那么如此悲惨的境况下,为何她逃离了,甚至是带着你的姐姐逃离了,却唯独把同样是亲骨肉的你留在这里了呢?
血丝逐渐爬上眼角,所有伪装与妥帖都如华丽衣饰被剥去了,江缘祁那张人人惊艳的绝美脸蛋都要扭曲几分。慕千昙仿佛是无害地继续猜测道:所以你就是被抛弃了吧,你是权衡利弊后的那个弊。
我有时候都不能理解,你们对亲情那么坚定不移的信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扯唇一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就算知道自己是被扔掉的那个,也要安慰自己亲情伟大。这很奇怪吧,你为何要夸赞和追求一个你从没得到过的,反而伤害过你的东西呢?
因为大多数人都幸福,所以你也盲目吗?
苦苦追求良久并为此付出努力的事,并没有得到良好回报,对于慕千昙而言本该是早已习惯的。
可许是太过习惯了,她竟也在听到用完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安慰自己没关系,都是天意这种老套话语。
对于这种潜意识反应,她恶心到快吐了,仿佛之前那段时光给她带来的影响从没有消融似的,极端反抗造就了情绪低迷后的另一种暴涨,让她也不得不发泄出来,一句接一句。
你母亲离开时,你是不是还很小很小,小到连说话都不会,也没法叫娘亲。否则无论如何,她都该回头看你一眼吧?她有吗?还是干脆连自己有个儿子都忘记了?这么多年,再怎么艰难的生活都该脱离危险了吧,居然都没想过回来再带你走啊。
她眼珠左右微挪,视线却始终在对面人身上:好可怜啊,你追着别人屁股后面,别人都不会要你。为什么呢?因为你的爱廉价,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