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汁液自树干的缝隙中渗出,聚集到足够大小后,便遵从重力滑下来,或者自延伸到半空中的树干下掉落。在那一大片树林里,到处都挂满了树脂,连地下也不曾幸免,干燥的部分结成一层厚厚的壳,使得一种天堂般的辉光充斥着整个区域。
还没凝固的树脂黏在泥土上,强大的粘性让她们寸步难行,给她们的前行带来了最大阻碍。
四人被森林中的诅咒所累,不能像青蛙一样轻盈行动,只好不再吝啬灵力,靠着蛮力摆脱地表的黏腻,狂奔向前。
没多久,她们彻底闯入了树脂区域。此处比外面要更热,刚滴下来的巨大液滴裹挟着难以想象的热量,犹如透明的岩浆,还不断渗出焦糊油香。
一些路过的虫兽,若是运气不好,就会被天降的滚烫牢笼困于其中。树脂区堆满了失败者的尸体。
它们与青蛙差不多大小,树脂记录下了它们生命前的最后一刻,形成了美妙的琥珀,能清晰看到那张牙舞爪的口器和螯足。有些虫兽口中还嚼着食物,由于惊讶,食物颗粒撒的到处都是,成为了它尸体的一部分。
树脂不断滴下,它们不发出声音,却有着恐怖的压迫感。
四人不敢稍有停顿,拼尽全力顶着狂风骤雨穿过那胶黏区域,好在那不算是一片宽广之地,约莫半个时辰后,精疲力尽的四人终于跑了出来。
刚一脱离,连曾经难耐的酷热都变得亲切了。四人又走了一段距离,终究是疲惫不堪,原地休整。
在刚刚的疯狂奔跑中,幽怜梦的眼罩不知道飞哪里去,那件常穿的紫袍也沾满了树脂,沉重无比。谢眉的头发不再一丝不苟,身上也片段粘了些杂七杂八的落叶树枝。裳熵与慕千昙的情况都差不多,不管是跑多快的,都逃不开那漫天倾洒的脂雨。
我下次不会相信掌门的话。幽怜梦捂住右边眼睛,随手撕了片还算干净的衣角,缠绕在眼上:她说让我保护老昙,但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保护。
慕千昙看了她一眼,发觉几人都或多或少沾染了树脂,而这东西根本靠自己不可能祛除,便向青蛙问道:你刚刚说,下一个地方是林中海?
青蛙:呱。
她撑着膝盖站起:带我们去。
如果不快点用水洗去,等它们干了,怕是再难摘掉。黏在衣服上的还好,最担心的是皮肤,强行撕脱,难保不会掉一层皮。
就这样,还没休整完全的队伍接着前进。
幸运的是,没走多久,她们就感受到一阵清爽的水汽。循着气味跑了一段路后看见,前方竟有一片幽蓝的湖水,静谧怡人。
水!幽怜梦叫道,像是承受了七七四十九天沙漠炙烤的人,看见了生命水般,把警惕性全抛到了脑后,恨不得衣服一脱直接跳进去。
慕千昙及时拦住她:等等。
进入这神魔森林以来,遇到重重危机,让她不相信一片新地方平静的表面,总担心里头怕是要钻出来什么。
然而,就算有着侦明的心思,被疲惫压着的意识,也很难从那水面上看出什么。
看出她的想法,裳熵俯下。身,低声朝青蛙说了话。青蛙很快回应:呱。
裳熵试探着看向女人的脸色:它说不危险。
慕千昙没与她对视,只是放了下拦着幽怜梦的手:去吧。
她看着幽怜梦扑入水中,把头发都散下来打湿。不禁在心中嘀咕,此人实在缺乏危机感。
明明前面那么多次接近死亡,应该知道这神魔森林的凶险之处,为什么还一点防备也没有?就不怕这水里藏着东西?
能混到天虞门殿主的身份,肯定不会简单,但看这反应,实在又不像。
不过,想到她充满缝合线的身体,以及自己曾在她腹部扎出的几十道刀口后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似又能解释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幽怜梦应该没那么容易死掉,哪怕是缺胳膊少腿的严重伤,都能重新接一个,像自己的一样灵活运用。怎么都不会死,当然也不会有防备心理,也缺乏对生命逝去的敬畏心。这副态度,也是理所当然。
鼻息间都是水的香气,慕千昙也耐不住了,走过去,以手舀水,先喝了两口,再凑合着擦掉身上沾染的树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