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为什么李当歌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眼神: 上周他和李当歌一起,又去监狱探望秦源。 秦源的精神转好了些,像是对监狱生活已经逐渐适应。他先说了自己在监狱里的近况,让妻子不必担心;又问起秦惟宁最近学习怎么样。 这样的谈话气氛,如果不是三人中间还隔着一道防弹玻璃墙,秦惟宁几乎是以为又回到了家中晚餐时的餐桌上,紧接着一家之主就又要伴随着电视里的新闻背景音,对当前国际局势发表重要意见了。 于是秦惟宁忽略了李当歌的眼色,拿起通话器直白回答:“还不错。——我转文科了。” 望着秦源迅速僵硬、颓败下去的神情,秦惟宁有一种无法言明的尖锐快感。仿佛用金刚石刀头切割玻璃,一刀下去玻璃便平整地被分为两半,再突然坠到地上,哗啦啦地碎成无数片。 但这种快感又不会持续太久。直到狱警说探视时间结束,秦源还要说什么却被强行带走时,秦惟宁的心里就变得有些空荡。 离开监狱时,李当歌的步伐明显加快,鞋跟踏在瓷砖上沉重地响,她一路上都没和秦惟宁说话。 秦惟宁知道李当歌是没有立场指责他。 李当歌的心里必然也是对秦源有恨意的,不过她要维持这样一个好妻子好老师和好母亲的角色人设,所以她无法对任何人发怒。 秦惟宁注视着李当歌的背影,他漠然地想,难道监狱里这个没担当没责任心的男人就是你的最终选择? 你不爱他,所以你也没办法爱屋及乌地爱我。 我曾经以为你只是太过理性,不善于表达。但现在我见过了,才知道你爱或者不爱谁,实在是太过明显。 隔着薄薄门板,王主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想不清楚,做家长的一定要替他们想清楚……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是不是?” “不是我非要管你家的这个孩子,你换成他们班的那个谁,许静则,他就算突然和我说他要去学艺术,搞吹拉弹唱去办红白喜事我都不管他!我顶多跟他说,你以后惹出事别说是我教出来的就行了!……孩子和孩子之间是不一样的嘛。” 秦惟宁想,又提许静则。 他就很自然地想到他和许静则接吻的那个晚上。 秦惟宁很庆幸门廊没有开灯,不然他真的可能会当场吐出来。 他当时按着许静则的腰,再到双手挪移,捧着许静则的下巴和脖颈。 他强迫自己和许静则接吻,手指触碰到许静则后脑勺抵着的那个坚硬冰凉的画框,秦惟宁随即意识到那是许家门口挂着的全家合影画像。 他就在挂画下与许静则接吻,想到这里他就陡然生出极大的快意,快意逼迫他继续吻下去。 幸而没有灯,他看不清许静则的脸。他一想到许静则的那张脸和许静则的父母间可能拥有的相似之处,胃里就简直是抑制不住地想要痉挛泛酸。 秦惟宁只能把预先准备好的玫瑰花拿出来,玫瑰的香气暂时冲散了这种感觉。 他冷静地想,这样恐怕是不行的,他必须要对此脱敏。 要脱敏一项极其讨厌的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与这东西亲密接触。 秦惟宁别无选择,只能一有闲暇就和许静则接吻及拥抱。 其实许静则长得算是可爱,亲起来嘴唇的品味也是柔软的,皮肤洁净温暖,抱着的体验也不赖。 但是秦惟宁讨厌许静则,所以这一切都变得让他无法忍受了。 秦惟宁讨厌许静则,不仅仅是因为许静则流的血液低劣,也不简单是因为许静则性别为男而且喜欢男生,是令人恶心的同性恋; 还因为许静则很蠢。 许静则智商很低又总做蠢事,连累别人,还总说些天真的蠢话,搞得秦惟宁很烦。 许静则还只欣赏得来流行音乐,爱看无聊的武侠小说。 在一切种类的小说里,秦惟宁最讨厌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里成天打打杀杀,动不动为了一本所谓的武林秘籍灭人满门,简直不讲道理也没有王法;而且所谓的剑风和轻功也都违背物理常识,过于可笑。 秦惟宁为了了解许静则,也冒着浪费生命的风险,去翻了许静则爱看的、曾经还送给他打发时间的武侠小说。 他只看了一本《笑傲江湖》,就把书都扔了: 这本书里面,道貌岸然的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实际上是个阴险小人,为了一本辟邪剑谱害死林平之全家;林平之为了报仇拜师学艺,投入岳不群门下,还和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结婚。 岳灵珊从小就是小师妹,被惯坏了,蠢得透顶,都知道林平之恨死她全家,还要和林平之在一起,不肯跟大侠令狐冲走,最后被林平之一剑捅死也是活该,不值得半点可怜。 秦惟宁只是有点好奇,林平之喜欢过岳灵珊没有。 他想是没有,可他又不是很确定。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太久,他在大学时还给金庸发邮件,金庸没有回复;由于那一年金庸就去世了,秦惟宁只能被迫原谅金庸的不回复。 秦惟宁只能在图书馆里反复研读各个版本的《笑傲江湖》,确定林平之没有喜欢过岳灵珊。 秦惟宁得出最终结论,他也没有喜欢过。 哪怕金庸复活过来,回复秦惟宁说“林平之是有喜欢过岳灵珊”,秦惟宁也会说,金庸懂个屁的《笑傲江湖》。 秦惟宁说没有,就是绝对没有。 许静则的脑袋又从走廊尽头冒出来,看见了在办公室外站着的秦惟宁。 许静则远远地朝他呲牙一笑,快步走过来了,走到他身边,小声问他:“你怎么在这罚上站了。” 紧接着许静则头贴在墙上,要偷听里面谈话,“说什么呢这是。” 秦惟宁伸出手把许静则的脑袋拨开,不让他听。 “不听就不听吧。”许静则说。 秦惟宁站直身体,低下头平静地问许静则:“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上课吗。” 许静则抬起手晃了晃手里拿的卷子,有点得意地笑:“历史老师让我出来印卷子。晚点回去也没事,我这次历史考得还不错。” 秦惟宁眼神从许静则手里的卷子再落到许静则的手上,他握住许静则的手,说:“我和你一起去。” 许静则立刻警觉环顾四周,确认周围都没人,想了想,他把手抽出来,秦惟宁刚要有一点不高兴,许静则就把手展开,和秦惟宁的手扣在一起了。 “走呗,总比在这傻站着强。”许静则拉着秦惟宁,看窗外的操场,烈日炎炎晒得塑胶地面都反光:“够热的。土主任没又骂我吧?” 秦惟宁把许静则手里的卷子接过来,摇头说没有。 他们一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