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凌虚道君眉宇间多了一抹肃然之色,他的唇角收敛起那抹惯有的浅笑,带上了几分郑重:“世人以为仙魔之争,不过是正邪之别,然而,这不过是浅薄表象——” “真正的分歧,在于对「万相」的态度之别。” 沈琅眉峰微挑,示意他继续。 “我辈正道修士认为,人类虽可借助「万相」之力,但绝不可被其侵蚀,否则终将失控,沦为扭曲畸变的一部分。因此,吾等致力于研究、压制、封印那些遭受污染的个体或器物,力求维护世间秩序,使世界依旧处于凡俗认知的范畴之内。”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叹,摇了摇头:“但魔道却截然不同。他们奉行另一种理念——既然无法抗拒,那便主动迎接。” “他们认为,人类的五感、理性皆是桎梏,唯有彻底挣脱,方能触及万相真谛。” “于魔修而言,「万相」污染非但不是灾厄,反倒是恩赐,是超越凡躯、窥探更高层次存在的方式。甚至有人主动献祭自身,将血肉与神魂融入「万相」,从而追求所谓的不朽真身。” “所以……”沈琅若有所思地低语,“他们不畏惧扭曲,反而将其视作升华之道。” “正是如此。”凌虚道君颔首,“因此,他们不会抗拒污染,反而会主动寻求加速融合之法。这也是为何每逢战事频发,异常现象也会层出不穷——因为他们本就是依仗这些力量为养料,不断壮大自身。” 言至此处,他忽然一顿,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话锋陡然一转。 “但如今,你出现了——一个能够净化「万相」污染的存在……” 他的视线在沈琅身上停驻良久,目光意味深长,像是在端详一件珍稀至极的瑰宝,缓缓道: “若道友愿与仙盟同心齐力,或许,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便能提前迎来终结之日。” 话音落下,殿内寂静无声,两人目光交汇,像是棋局上势均力敌的对弈,没人急着落下下一子。 良久,沈琅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抛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可据我所知,但凡世间修者,皆视「万相」真理为最高追求,仙盟各派亦不例外……” 凌虚道君眸中异色一闪,旋即恢复如常。他敛起笑意,语调仍旧平静:“确实。「万相」之力强大无匹,任何修士都难以全然无视。区别只在于,我仙盟秉持理性求索之道,而非魔道那般盲目崇拜。” 沈琅抬起眼帘,与之对视,那双深沉如墨的瞳孔不见一丝波澜,平静得如同死水,叫人难以窥探其中情绪。 可就在这短短的沉默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落霞宗那座焚灼万象的熔炉,以及那些甘愿献祭自身、化作血肉燃料的仙门弟子。 他想起他们脸上近乎癫狂的狂热,还有那位明虚真人,在被沈琅斩下头颅前,唇角浮现出的那抹诡异弧度—— “你们认为魔修为魔,是因为他们主动接受了「万相」污染,将自身融入其中。”沈琅声音低沉,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丝丝寒意。 “但我曾亲眼所见——所谓‘正统’的修士,以活人为药,以生灵炼丹,以血肉祭阵……” 他顿了一下,黑眸冷冽:“——此等行径,与魔道,又有何分别?” 第171章 此言一出, 大殿之内一时静默。 凌虚道君端起茶盏,动作从容,悠然地品了一口清茶, 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你倒是敢说。” “事实如此。”沈琅眉梢微挑, 身子略微后仰,手臂支在扶手上,摆出一副闲适从容的姿态。 “据我所知, 各大仙门丹药中所用的‘人参蛹’,并非天地孕育之产物, 而是人为培育而成。” “所谓培育,不过是将活人生剥血肉, 以灵药浸泡,促使其与灵草共生,再耗费数十载岁月养成——此等行径, 较之魔修炼制傀儡、吞噬魂魄之术,又有何本质区别?” 凌虚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垂眸摩挲着杯沿,那神情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波动, 似是在权衡如何措辞。 然而, 当他再次抬眸看向沈琅时, 那张俊美无瑕的面庞上依旧挂着温和克制的笑意, 宛若春风拂面。 “你觉得残忍?”他反问道。。 沈琅未置可否, 眉梢轻挑,没有回应。 见状,凌虚缓缓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回案几,用一种慈悲却冷漠的语气说道: “万物有序, 人亦如斯。” “凡尘俗世,有人耕田劳作,有人屠杀牲畜;有人身居庙堂决策千里,亦有人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此等悬殊,非由个体意志所定,实乃天地法则运转之必然。” “强者生存,弱者服从——这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真理。而那些被用作‘材料’的人,既无修行资质,也无自保之力。那么,教其化作更宏大存在的一部分,又有何不可?” 他言辞坦荡,没有回避与遮掩,也不夹杂丝毫愧疚之意。 相比于其他仙门高层用冠冕堂皇的措辞掩盖其行径,这位仙盟魁首显得更为直白。 与其说他是在辩解,不如说,他根本不觉得这些行为值得辩解。在仙盟魁首的认知里,这不过是天地运转的必然,是一种无需粉饰的理所当然。 沈琅忽然低笑出声,摇晃着手中的茶盏,杯中清液随着他的动作荡漾出粼粼涟漪。 “可笑至极。” 他语气悠然,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们自诩正道,却施行与魔修无异的手段,还要为其披上一层‘大道秩序’的外壳为借口。” 凌虚道君闻言,却并未显露丝毫不悦,他的神色依旧温和,未被撼动分毫。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有所得,必有所失。若能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天下苍生之安泰,这便是大善。” “魔修滥杀生灵,不过是为满足私欲;而吾等所为,皆为更宏大的目标。”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笃定,就像是在阐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没有辩解的必要,也没有愧疚的余地。 甚至,还带着几分耐心,语重心长地向沈琅教诲,言明世间运作之理: “俗世间尚有刑律、尚有牺牲,更遑论修行界?”凌虚道君举起茶盅,目光穿透袅袅热雾,投向沈琅,“「万相」污染天地,使世界陷入扭曲与混乱。维系秩序,本就需要代价。而那些人的生命,较之天下苍生,渺小到无足轻重。” 沈半阖起双眸,目光冷了几分:“所以,你将这一切称作‘必要之恶’?” “非也,”凌虚唇角一勾,淡淡地笑了笑,“不是‘恶’,这是规则。” 气氛骤然沉寂。 沈琅垂下眼睑,他忽然意识到,凌虚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