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场上官兵已无人生还,雪地上横七竖八还淌着温血的尸体,跟那天在三岔湾的场景很像。 这已经是谢珩眼看着沈青第三次出手了,这次不再是出其不意的瞬间爆发,而是以一敌多的实力比拼。 起落周旋的身影,竟有几分轻拢慢捻抹复挑的音律节奏之美,原来世上有人杀起人来,可以美如仙乐。 拥有这样天资的人……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忽然一下就想到沈青那个不为人知的“隐疾”,上天果然还是公平的。 予他一长,必定要给他一短。 沈青立定在雪中,终于慢慢收敛起周身杀意,眉眼一弯,又变成唇红齿白人畜无害的俊俏公子。 她带着和煦笑意,望向早就吓趴在地的黑衫男子:“你就是左思禄吧?” 被唤作左思禄的男子这才如梦初醒:“恩……恩公,不是不是,见过沈寨主。” 见他被吓得人都爬不起来,沈青语气更和善了一些:“你看看同行的人都在不在,没少人的话咱们就赶紧走,等哨所那边的人发现不对劲……算了,那群废物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左思禄终于哆嗦着身子勉强爬起来站稳,虽然传说中的沈青并不是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样子,但他也真是不敢抬眼看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勉强点清人数:“沈寨主,人都是齐的。” “好,兄弟们,送他们上路!” “是!老大!” 兄弟们齐声一喊,可怜这些过路人,看着不知从哪冲出来的一群莽汉,喊着要送他们“上路”,再次被吓得抱头痛哭,那叫一个哀嚎遍野。 沈青真心疑惑:“咋了?有这么吓人?……行吧,那就给你们看个不吓人的吧。” 她被吵得耳朵烦,扭头扬声:“谢十三!” 方才谢珩怕被军中有士兵认出一直没露面,被她这么一喊,他才缓缓从隐蔽的矮树后侧身出来。 雪色照映,玉人翩然而立。 惊恐绝望的哭嚎哀泣渐渐低停,一双双眼睛安安静静望着白衣玉立的公子,仙姿不染凡尘。 无论看多少次,沈青总是会为这样的忽然又一见而感到眼前一亮,正好也对上他一双有星河流转的眸子。 可惜那样一双好看有神的眸子,写满了疑惑和一丝不愿放松的警惕。 在他开口质问以前,她抢先一步遏制住他的话头:“放心,这我收了买路钱的,我罩着他们。” “原来如此。”谢珩眉眼平淡,微松了口气,这才合理。 左思禄趁机在沈青还有耐心的时候赶紧开口安抚同伴:“各位乡亲们别怕,这位沈寨主是……专门来护送我们的。” 也怪他,在土匪的地界请了一群土匪来护送,这事他一开始也没跟同行的人说,好在这白衣公子出现,恐慌的情绪暂时得到了缓解。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瑟瑟缩缩离沈青远远站着,谁也不敢多抬一下眼皮,生怕不小心跟她对视上,被她生吞活剥了去。 沈青浑然看不见一行人都快抖成筛子了,还大咧咧向人招手:“走吧,都跟着我走吧!” 她不招手还好,一招手,一堆人又往后退了老远。 可是后面横七竖八躺的都是死尸,也无处可去。 左思禄鼓起勇气小心开口:“要不沈寨主您就带着兄弟们往前走,我和老乡们在后面跟着,那些官兵就算追来了,有您在前面镇场子,还有谁敢不长眼上来轻举妄动?” 不错,这话听着顺耳极了,沈青欣然答应,领着兄弟们出发,大摇大摆走在自家领地上。 直到众人见谢珩那道不染纤尘的身影也跟在沈青身边,大家才敢壮着胆子,慢慢保持一段距离也慢慢跟了上去。 绕着莽山脚下穿行了许久,除了踩在雪地上咯吱不齐的脚步声,大 家都敛声屏气,连重一点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沈青感觉自己腕上隐隐作痛,低头才发觉缠在上面的绷带松散开了,原本在慢慢消肿的手腕这会儿又肿了一大圈,没办法,只能等回小金顶让岳瑛给重新包扎一下了。 只是越往前走,手上就越发疼得厉害,竟然比前些天刚受伤那会还要钻心地疼,她咬咬牙,干脆把两只手揣在怀里兜着走。 谢珩走在她身边,目光追随她松散下来垂散一端的绷带看了会,忽然轻声开口:“有些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吧。” 第20章 第20章张嘴一口就往他肩头咬下…… “啊?” 沈青顿了脚步,往后看了一眼,即便是那些瘦弱些的妇人,也都搀着自己夫君一直跟了上来,没见谁说累的,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好意思说累? 她一脸鄙夷:“这就累了?” “嗯。” 谢珩微抿着唇,唇色有点泛白,沈青忽然想起这人之前是有好几天不吃不喝,这么一看,真有几分沈腰潘鬓消磨的羸弱风姿,顿时就心软起来。 算了,人家好歹平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公子,比温室里的花还娇贵着。 “行吧,那大家就各自找地方就地休息一会儿。” 她招呼了大家去休息,自己也找了个树干下积雪薄一些的地方靠下去坐着,刚坐下来,眼前一晃,谢十三竟然也拂衣在她面前坐下。 两人自上次争执后,第一次这么面对面坐着,她有些不自然地“哼”了一声:“我可是个土匪啊,你这种君子最好离我远点,免得玷污了你的高尚名节。” 谢珩没接话,向她摊开手掌:“把你的手腕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啊?” “你不疼吗?” 沈青顿时奇了,便伸出两只手来:“你还会医术?” 谢珩低头一圈一圈替她将缠在腕上的绷带解开:“平日无事时,偶尔会看看医书。” 他们大户人家收藏起来的医书,应该都是些绝世良方,这么一想,沈青也就放心把两只腕子交给他了。 绷带一松,看到自己露出的手腕简直快肿成小猪蹄了一般,沈青也吓了一跳:“奇怪,明明今天我可没有用杀庾闻那么大力气,怎么肿得比那天还大了?” 谢珩轻轻瞥了她一眼:“你手上本来就淤血未消,还强行用腕力催动竹竿生生敲碎人的头骨,伤上加伤,自然就严重了。” 可能单个来看,她肯定没有用出手将庾闻毙命的瞬间爆发力,但是今天那一地的尸身……也真是不看看这一口气杀了多少人。 沈青似乎也想到这个了,“哎呀”一声:“这下好了,又背了几条官府的人命,估计等谢珩听到消息,又要气得捶胸顿足了……” “……你什么时候见他捶胸顿足了?” “我猜的嘛,感觉他经常气急败坏来着。不过前几天庾闻死了,他好像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又在暗地里憋什么